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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搏斗的人缝中冒出一个小小的影子,然后不远处又出现第二个,他们的单薄身子灵活的在拥挤的战场上闪转腾挪,对满地的残肢断臂和触目惊心的尸骸熟视无睹,如果不是天生拥有一颗镇静的大心脏,那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残忍的战争了,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有些小看中世纪条件下长大的孩子特殊的生存技能了——无论任何环境,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必能紧紧抓住而后生。
敌人的骑士注意到了行踪异常的少年,最靠外的两骑摇头晃脑的交流几句,得到主人的许可后立即催动坐骑,长剑出鞘的干净利落,一看便是刀头舔血的练家子;比尔斯他们也发现自己让人盯上,反倒不慌不忙“嗖”得一声炸向四面八方,隐没于来往厮杀的人群中,再找不见踪迹。
“有两下子啊……”我话音刚落,其中一匹战马毫无预兆的扬着蹄子人立而起,悲哀嘶鸣的尾音夹杂惊恐和挣扎,后蹄颤巍巍地无力支撑,终于连人带马摔进泥里,蓬头垢面的比尔斯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里突然蹦出来,攥着我给他的匕首,照骑士的眼窝全力刺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传说中不可战胜的骑士徒劳的捂着脸颊发出濒死的骇人嚎叫,而收割他性命的,却是平日里连正眼都不会瞧的穷孩子,上帝在这种时刻充分显示出对每个生命的公平,或者说无情的玩弄。
另一匹战马完全吓傻了,神经质的撂着蹶子,背上的骑士竭力想控制住坐骑的躁动,正好给了比尔斯偷袭的空子,等回过神来为时已晚,掌握不了平衡的他让个毛头小子劈手夺走长剑,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柄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一点点切入后腰的锁甲……他满含愤怒的扯着凶手的头发和耳朵,撕得对方也鲜血直流,两个人谁也不让谁的僵持着,直到骑士惊讶的看到喉咙“长”出血洞!
阿杜因的护卫们沸腾了,冲天的怨怼汇成数不清的无形羽箭,狠狠地射向正在满地打滚的比尔斯——他双手按着的地方已然不见了那只漂亮的耳朵!四五个小伙伴围在旁边束手无措,都不敢碰这个扭曲尖叫的少年。
但敌人决不理睬对手会不会站起来同自己堂堂正正的战斗,他们需要的只是倾泻骄傲受辱和战友惨死所造成的出离愤怒,没错,这愤怒足以撕碎最坚固的铠甲,融化阿尔卑斯山巅千年不消的皑皑白雪!
“该咱们出马了!”我使个眼色示意埋伏在右边的两名骑士准备行动,他俩心领神会的弓着身子,好像两支离弦的箭,矫健的动作又似两头锁定目标的花豹,眨眼间便缩短了同敌人的距离。可惜剩下那几个保护阿杜因的卫士更加警觉,骑士还是在一百多步外被发现了,两个卫士驱马迎向他们,暗箭变成明枪,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我目不转睛的盯住裹成个粽子的阿杜因,后者蒙着萨拉森风味浓重的长头巾,露出散发着慑人光芒的鹰眼,他心事重重的扫过我们藏身的灌木丛,似乎觉察出什么猛地定格,心虚的我愈发压迫的约束着绷成直线的身子,恨不得缩成一粒微尘。“不好,他要跑!”伪王的眼神只在我们的方向停留片刻,下一秒就从静若处子的状态切换到动若脱兔的紧张,也不管不顾自己的随从,拨转马头蹿了出去。
“追!”只来得及蹦出这个简单的词汇,两边的骑士没几步便超过我一左一右飞奔,阿杜因的卫士吆喝着杀来,试图掩护自己的主子跑路,我气喘吁吁的急急刹住车,艰难咽口咸腥的干吐沫,扭身往相反的方向颠——杀掉别人和让别人杀掉,教堂顶上傻乎乎的石像鬼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与动作慢的卢卡迎面相遇,人家眼神都不打斜的掠过我,风风火火的直奔目标,丫的卯足了劲要抓到那个价值连城的叛军领袖,在他没啥弯弯绕的认知里,一个叛军的脑袋等于全家人小半年的口粮,一个匪首的脑袋,那还不得能买下整座吕歇尔镇!(原谅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离家不远的吕歇尔镇——我们行军途中简短落脚的地方,唯一比农村繁华的只有街口那幢税务官的石头房子了)
我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手搭凉棚目送巨熊似的卢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甩开一路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