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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到达狩猎场已是子夜时分，漫山遍野的火炬、灯盏将五座连在一起的山峰照的通明，坐背朝南的山坡上扎着几百顶军帐，那是供皇室成员休息的地方，也是狩猎中举行各种仪式的场所，正当间最大的军帐四周站立着两圈禁军护卫，金色的圆顶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是皇帝陛下的军帐。
太子特意将我的军帐和李湛兄弟三人的军帐相毗邻，距离父皇的军帐也就百十步远。
尽管劳累困乏，却没有一点睡意，喝完一碗奶茶后掀开门帘，呆立着看了一会儿不远处的禁军护卫和父皇军帐，真想走过去求见父皇，当面问个究竟，但我不敢迈出这一步，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眼眶。
深秋的夜风很冷、很急，将帐篷门帘卷起来像旌旗一样在飞舞，风从脚下钻入我的圆领袍，吹的前胸、后背生冷。
太子殿下军帐的门帘掀起，出来一人径直朝我走来，近前才看清是侍卫装扮的智诚和尚，低声道:“进来怡儿，外面凉，”自己先进了帐篷，我紧随其后进来，侧身躺在毛毡上不作声，智诚和尚叹口气，叫声怡儿，我抢先说道:“别说话，我什么都不想听。”话一出口，眼泪像潮水般涌出，我咬紧牙关没有出声，黑暗的帐篷内死一样静。
不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噗嗒噗嗒的脚步声响，智诚和尚低声说:“出去看看是什么人，别让进来。”
我刚起身，就传来陈弘志尖细的声音:“殿下，殿下，陛下召见，快点随咱家过去。”
到父皇的军帐前，陈弘志说声殿下稍候，就进了军帐，父皇的声音随之传出，“怡儿进来。”护卫拦住我，把全身摸了一遍后说:“殿下得罪了，请进，”弯腰掀开门帘。
军帐内，父皇盘腿而坐，面前站立着两位官员，我认识，身材魁梧的是兵部尚书箫俛，瘦高个是虞部主事郭让，三人正在低声说什么事。我紧走几步跪下，边磕头边说:“儿子李怡拜见父皇。”
“过来，坐朕身边来。”
我没有起身，膝行到父皇的一侧，仍旧伏下身。
父皇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说:“坐起来吧，吾知道你的孝心，你是朕的好儿子，不像你的那几位哥哥，坐吧，箫俛，你接着说。”
“是，陛下，兵部召集百姓修缮猎场时，发现负责守卫的军士当中有边军混入，核实身份后发现，是朔方节度使王必成属下，臣顺着线索追查，查出这些人出入澧王府，今晚，核实各位王爷随从时又见到了这些边军。
陛下，太子殿下的护卫中也有生面孔，臣问过校尉李成，说是太子从神策军中选出的侍卫，已在兵部报备。他是个直人，应该不会撒谎，其他几位王爷所带护卫没有发现异常。”箫俛说完退到旁边。
“郭让，你讲讲，”父皇说。
“是，陛下，猎场的座位布置以及军帐排放顺序，旗帜的多少、颜色等等是太子殿下亲定，虞部负责置办，太子殿下亲自查看了山川地貌和猎物，总共来过两次，负责护卫的官兵也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应该没有纰漏。”
“那就好，箫俛，提调驻守霸桥的龙武军星夜赶往狩猎场，明日你就回长安，接管京师护卫，但愿一万龙武军将士能把他们伸出的手吓回去，朕实在不想把猎场变成战场，都是朕的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尽力保全他们。你们去办吧。吾和怡儿说说话。”
两位官员出去后，父皇摸了摸我的面颊道:“看来宫外的生活也不错，没把你饿廋，老陈，让人准备早膳，给怡儿一份。”
“怡儿，刚才你也听到了，你的几个哥哥很不安份，你和他们不一样呐，他们身后都有执掌兵权的将军或者镇守一方的节度使撑腰，你什么都没有，搅和进来不好，只有置身事外，将来不论谁胜出，都不会伤及到你，离开大明宫是对你最好的保护，要体谅朕的苦心，别觉得委屈。”
我连忙伏地磕头说:“儿子明白，谢父皇。儿子一定静下心来在罔极寺修习佛法。”
“修习佛法，你呀，那个和尚待你不错嘛，王家旮旯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很适合你吧。”
抬头看着父皇的脸，心里惶恐不安，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掌控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到了两腿在颤抖。
“别怕，你是皇子，朕的儿子，我得知道你在哪儿、干了些什么。起来吧，过后去看看你母亲，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别在宫中逗留。”
我战战兢兢答声是。
陈弘志进来说道:“陛下，一个时辰后用膳，要不把护卫换成龙武军。”
父皇呼地起身，坚定地说:“不换，朕到要看看他们能掀起多大的浪来，想演一出玄武门，得有那个势力和能耐，我这几个儿子里真出了这么一位，那才是大唐之幸、皇家之福。我死了也会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