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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秦朝以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宋国君臣原先还想着统一天下,然而,辽军攻克汴梁,大大打击了宋人的信心。现在除了少数妄人,已经基本不再说这种大话了。北伐提的最多的,既不是灭辽,也不是一统,而是恢复旧疆,皇帝一再表示鄂州甚好,不愿将返回汴梁,偏安的心态由此可见一斑。假如将来被夏国灭了,关西再来一次“书同文,车同轨”,“焚书坑儒”,强行推行军士制对很多士绅来说,真比社稷易主还要难以接受,他们从心底里对大一统的郡县制产生了怀疑,对父祖被放逐岭南,心底对朝廷犹有恨意的南海流官来说,则是如此感受。然而,郡县制在中原推行了近千年,有前辈名儒的推崇,朝廷也急欲从州县收权,也有很多人为之摇旗呐喊。
“州县府库充实了,朝廷不免就空虚了。”
“若北伐辽国,十万之师出,日费千金,难道要朝廷中生有变出来不成?”
“如果朝廷不能聚集大军和粮饷,”冯糜沉声道:“那么,辽人就一定会南侵,生灵涂炭。而且,难道权操与州县士绅之手,就一定会善待百姓吗?就好像舒州学政查某为恶一方,若不是朝廷派人下去查办,这个奸贼还不知要猖狂到什么时候?朝廷命官客居不久任,与地方的利益涉,命官所倚仗的,唯有王法而已,一不小心就会激起民变,唯有谨小慎微。而一地士绅却盘根错节,推举之事其实皆是结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利益分也分不开,若是劣绅沆瀣一气,则百姓喊冤门,恐怕还不如指望朝廷派来一个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渤泥国流官并非全部赞同乌孝邦,水师军官是分为好几派,各方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而赵行德静静地居中而坐,一言不发地倾听各方的论点。
所谓授人以鱼,未如授人以渔,这一批水师军官学识品行都是上上之选,底子极好,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赵行德对他们已经完全放心,哪怕有时候,有些论点他并不以为然,他也不会特意纠正。他起初还将马援、冯糜这些年轻士子当做弟子一样看待,而现在,这些人能够独立判断是非。在赵行德眼中,他们已经出师,一把把剑坯已经锻造成型。水师军官都不是赵行德的私属,但他们也不是简单服从命令的人。只是需要命运的磨练。而这些磨练,赵行德是法代他们承受的。火炉中炼几遍,水中淬几遍,有的断裂,有的回炉,才铸成宝剑。
长途的航行,封闭的船舱,让人加内省,明心见性。彼此的了解也前所未有的增长着。赵行德看着一个个部属,有的面红耳赤,有的面色青白,有的沉吟不语,每个人的性格都十分鲜明,没有庸庸碌碌的常人之态。受水师军官们的感染,勃泥州的官员和儒生也越来越活跃,乌孝邦也和许孝蕴针锋相对,言辞短兵相接了好几次,对“铁面御史”丝毫也不客气。
“这一路航行到龙珠岛,都有屯垦州县的补给,过了龙珠岛,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就得因粮于敌,李邕那小子,不知道从天竺诸侯哪里脱身了没有?”赵行德一边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抽空想到,因为海上消息闭塞,他还不知道李四海继承诸王之王,收服伽色尼诸侯的事
金色的阳光落在两丈多高的红色砖墙上,落日余晖辉煌而壮丽,群鸦在城市上空觅食。
李邕眯着眼睛,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这是他一天中唯一能看得到太阳的时间。
囚室的户朝着西边,只有在傍晚的时候,他才看得到红日缓缓落到拉合尔的城墙后面。一股炊烟味道传进囚室,李邕的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来。他已经记不得被关了多少天,每天只有一个面饼,一碗清水而已。不过,他倒是天生了一副大心脏。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时莫强求。既然答应了出使的差事,被扣留也是意料中事。番邦可不管什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不过,番邦人重利,只要博望侯李家付得出赎金,被杀的可能性很小。不过,李邕被关押的日子也不太好受。他虽然富可敌国,却宁可忍痛苦的囚禁生活,绝不敢过分地贿赂看守,因为这些人的胃口很大,完全可能把他榨干到最后一块银币。
“哐当”一声,牢房的铁门被打开,看守陪着一个宦官走进牢房。
李邕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自从被投入囚室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了看守之外的活人。宦官的面貌很明显,李邕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这个囚牢。夏国使者盘膝而坐,衣衫污秽,神色平静。牢房中不知名的恶臭让人作呕,宦官连忙走上前两步,一脸同情道:“真神保佑,尊贵的李大人怎么会居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呢?萨摩可总督特意派我来请您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