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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79年七月,白公胜和石乞二人精选三百死士扮为军士,将俘获的战利品运往楚都鄢郢,在通过楚都城门时候,遭到守卫拦截,告知需要解除军队武装才可入内。
白公胜命人向楚惠王和令尹子西通报:随他而来的军士皆为忠义英勇之士,枕戈待旦、寐不解甲,如果解除他们武装,他们宁愿一死。请求不解除武装进都城奉献战利品。
或是太过于相信白公胜,也或许是压根没把白公胜的力量放在眼里,楚惠王和令尹子西脑子一热,下了一道让自己追悔莫及的命令——允许这些死士带戎觐见。
从古至今,能够带剑履上殿觐见君王的大臣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而白公胜当时的身份仅仅只是一名边防将领,让一名守将带领手下配剑面见楚王,还是需要极大的冒险精神的。
于是,白公之乱便从这道作死的口谕开始了。
楚惠王和令尹子西为了筹办这次庆功会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基本上大夫以上的官职人员全部到场,大夫们也不顾烈日当空,兴高采烈涌入宫门,想一睹为快这位战胜了吴军、曾经的费太子(太子建)之子的真容。
白公胜没有令众大夫失望,在隆重的军礼仪式中,他驾着驷马战车缓缓穿过宫门,朝着大殿走去,身后三百军士目光冷峻,身批大红战袍,手按腰间佩剑,押解着战利品鱼贯而入。
军容整齐,步伐稳健,举手投足间一股凌厉萧杀之气直面而来,在场人员无不暗暗点赞,但很快他们将切身体会到这只由死士组成的军队的恐怖。
进入大殿,白公胜环视一周,看着楚国军政核心人物齐聚一堂,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望着阶梯之上的楚惠王,没有叩拜,也没有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只是冷冷的看着——
“如果没有费无极谗言,如果没有大夫们的不作为,如今高高在上的,应该是我吧!”
没有多余的言语,在喜气洋洋的大殿中,公子胜双臂一挥,三百死士就如同经过演练一番,迅速控制住殿中所有人员,包括楚惠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兴致勃勃的人顿时鸦雀无声,他们心中明白,公子胜要篡位了。
令尹子西后悔莫及,质问公子胜:“楚国待你不薄,你为何这样?”
公子胜冷笑一声:“家父与您同为王子,情同手足,但沉冤多年,大仇未报,皆是你等罔顾国法、受郑贿所致,今日我要杀了你等,以政治清明,为父报仇。”
当众揭穿令尹子西受贿行为,令其颜面尽失,子西又因自责用人不当,让楚国遭此浩劫,愧对先王百官,无颜以对,便“以袂(袖子)掩面”,引颈就戮。
公子胜人狠话不多,持剑上前,刺死令尹子西,血溅朝堂。
司马子期见令尹子西惨死,不愿束手待毙,挣开束缚,夺得兵刃,大叫一声:“以前在云梦我替昭王挡过一刀,以勇猛护得昭王安危,今日我也要用手中利刃护得社稷周全。”
力竭而亡。
刺死令尹子西、司马子期二人后,公子胜大仇得报,顿感轻松。但十年仇志一朝得报,复仇的快感也很快消解于复仇成功的刹那,一股空虚感也油然而生。
复仇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得到快感和一种仪式似的成就吗?
唐代柳宗元曾在《复仇驳议》里说过:“能以戴天为大耻,枕戈为得礼,处心积虑,以冲仇人之胸,介然自克,死而无憾,是守礼而行义也。”
复仇是守礼、是行义、是人类的天性,是人进化出来的“优秀”品质之一,不要用“老天会来收拾他”这样的鬼话来安慰自己。
只有真正热爱生命的人,才会深刻心底复仇的信念。若你自爱,就应当牢记在心,只要活着一天,就要刻着报还的信念。
因为,复仇是清算自己的命运,是对自己的救赎。
面对落针可闻的大殿,他也有点手足无措:父亲大仇得报,在天之灵必已欣慰,自己也“守礼行义”了,但接下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是个大难题?总不能回家继续做自己的白公吧。
正在犹豫时候,石乞提醒道:“白公,该焚烧府库了。”
和石乞不同的是,石乞是阴谋家,而公子胜一心复仇,从没想过颠覆自己的国家。公子胜回过神来:“不行,烧掉府库没有积蓄,楚国以后拿什么养活这么多人?”
“那么就杀掉楚王吧,不然事情越拖越久,就不会成功了。”
弑杀二卿已无可能位列庙堂,如果弑君,只怕死后亡灵也不得安宁,白公胜明确表态:“不行,弑君不祥。”
石乞着急跳脚了,政变不是心血来潮、三分热度,而是蓄谋已久、处心积虑,靠的就是心狠手辣、一击得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是一名合格的阴谋家所为。于是,他指着楚惠王开导公子胜:“要不先这样吧,您先把楚王杀掉,自己为王,然后像治理白县一样治理楚国,用恭敬来事奉神灵,用仁德来治理百姓,励精图治之时自会有神灵庇护,如何?”
白公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但他做了一个让步:将楚惠王囚禁在高府,由石乞亲自看守。
石乞总算明白了,白公胜不想篡位,而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政由己出,待时机成熟,再费君自立。再加上白公胜自己本身也是属于公族,血统、法统上没问题。
在自己羽翼还未丰满,实力还未强大之前,白公胜“挟天子”这一招完美解决了决定权力合法性的问题:有楚惠王在,白公胜就代表朝廷,虽然真正“令诸侯”是不可能的,但是对卿大夫的下属官僚们可不一样,相当于向他们摊牌——是跟朝廷一体,还是“委身从贼”地方对抗中央。
接下来的事情应该说是很顺畅的,白公胜利用楚惠王颁布了一系列政令,畅行无阻。这些政令甚至被后世史学家(郭沫若)分析是“封建制取代奴隶制的一次革命(苗头)”,有新的时代意义。更有人为白公胜平反,认为如果白公胜当政,楚国也许会朝着统一六国的方向发展。
我还是保持自己意见——历史没有如果,不多不少,现在刚刚好。
复仇便是复仇,快意恩仇即可,不需要粉饰,不需要诋毁。
正当白公胜为自己建造的政治架构感到满意的时候,忽然有一天,看管楚惠王的石乞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楚惠王不见了。
就在白公胜大刀阔斧、改革新兴势力冲决旧的奴隶制生产关系之际,大夫圉(yǔ)公阳凿开墙垣,派一名宫女救出了楚惠王,将其秘密送进了其母昭王夫人宫中,扮为一名厨房杂役躲避起来。
白公胜雷霆大怒,满宫寻找,毫无下落。他严守楚惠王失踪的消息,决定另辟蹊径,命石乞用武力将叔叔子闾“请”来,准备逼迫子闾做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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