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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肉在大锅里刺刺啦啦地受煎熬。
士兵们坐得笔直,围成一圈树桩子,每根树桩子上有一只忙碌的松鼠——身子纹丝不动,喉头却上窜下跳。
眼睛更忙,来回溜达,看一眼圈子里的几个酒坛子,再溜一眼不远处煎腊肉的大锅。
郭旭忍不住笑起来。军纪能管住阿兵哥的腿脚,却管不住他们的馋虫。两军对垒的时候,士卒东张西望,是要杀头的。不过现在,没人会计较这些。
河面大船上的牛角号呜呜做响,可以开饭了。
一个男人的吃相,可以叫难看;十个男人的吃相,可以叫粗糙;成百上千个男人的吃相,那就是豪放了。
河岸边迅速卷起一股由拌嘴声、咀嚼声、筷子磕碰碗盘声、赞叹声、附和声、低笑声、打嗝声混合交织的旋风。
士兵们吃饭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他们冲锋陷阵的速度;他们抡圆牙齿的力度,也丝毫不亚于他们抡圆刀剑的力度。
急促的短兵相接之后,装酒的坛子、装肉的大锅、装菜的木盆、装米饭的木桶,都空空荡荡了。不用去看都知道,不会留下一小片菜叶、一小根肉丝、一小颗米粒,当然更不会留下一小滴酒。
民以食为天,兵也一样。所谓养兵千日,就是不打仗的时候,国家要一日三餐地养活当兵的;所谓用兵一时,就是开战的时候,更得酒足饭饱地养活当兵的。当兵的除了杀人,其实就是吃饭,没饭吃就不会杀敌人,只能掉头祸害国家。
郭旭当兵第三天,就因为吃饭打了一架。那天朝廷有犒赏,说是每个当兵的两斤肉。实际上这些肉还没有运到营里,就有一半被管事的拿去卖了,他们要拿钱孝敬长官。剩下的肉到了营里,层层克扣,分给士兵的,能有二两就谢天谢地了。
就是这可怜的二两肉,还要被各棚的老兵痞瓜分掉,新兵连点猪油都别想沾。郭旭初来乍到,不明白这个规矩,再说就是明白了也不服,结果就和一个老兵打了起来,刚开始单对单,郭旭占上风。后来邻棚几个老兵掺乎进来,眼看郭旭就要吃亏,另一个新兵站出来帮忙,这个新兵虽然没有郭旭那样膀大腰圆,但身手非常敏捷,两人联手,硬是没让老兵们占到便宜。这个新兵,就是陈嵩。
陈嵩被提拔起来后,并不禁止老兵欺压新兵,因为他也知道这是摔打士兵的一种办法。连这一关都闯不过来的兵,到战场上只能被敌人**。
但克扣士兵口粮和饷银不在其列。
上头拨下来多少,颗粒不少、分文不取地发给士兵,陈嵩在士兵中的威信,几乎多一半是靠这个树立起来的。
出身行伍的刘裕掌控北府兵后,就地正法了几个喝兵血的军官,此后就再也没人敢打这种主意了。
今天这顿牙祭,分量十足,当兵的个个吃得肚皮硬邦邦。
有四个人朝郭旭走过来。三个是郭旭手下的兵,绿豆、菜虫和疯子张。另一个大块头眼熟,但是不认识。到跟前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在船上朝着鲜卑人叫骂,说是要割了人家**去喂狗的关中老乡。
绿豆是吕周的外号,菜虫本名蔡仲礼,疯子张其实并不姓张,他姓冯,名字很讲究,叫冯梓樟。但到了一帮当兵的嘴里,就变成了疯子张,久而久之,人们都忘了他的本姓.一开始只是队里的弟兄们叫他们的外号,后来郭旭也开始这样叫,再后来连队主陈嵩都这样叫,三个人的本名,反倒没人用了。
郭旭从小兵干到幢主,生死之交一河滩,但打一场大战,就折掉几个,这三位算是命大,一路赔过来了。
菜虫把那个大块头往郭旭面前一推:
“大哥,给你找了个关中老乡,徐之浩。”
郭旭本想拉住徐之浩的手,但徐的两只手都占着。
徐之浩憨憨地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俯身把一个酒坛子放在地上。
“徐大哥听说您是老乡,硬是叫弟兄们少喝些,留出半坛子酒作见面礼。”
郭旭大为感动。流亡到江东的关中人,非常看重乡党情谊。但是在军中,为了和乡党见面,叫弟兄们省下酒来,几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有这个勇气的人不多。小小一个兵,这样做了还没激起众怒,可见这个徐之浩人缘还是挺不错。
大家围成小圈坐下来。
徐之浩给郭旭敬酒之后,疯子说徐大哥给郭大哥的见面酒,按说我们不应该掺乎,但郭大哥一向不吃独食,今天自然也是见者有份。不过也不能一人一碗分着喝,好歹还是要行个酒令的。一人一句往下接,接上来的喝酒,接不上来的蛆爬。
蛆爬是北府兵训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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