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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看似刚想开口,随即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堪堪止住了口。面对汪诲的追问,最终也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又抬手给汪诲斟满了酒杯:
“我等弟兄还是莫谈这些大事了。想齐某不过就是在奉京街面上,讨一碗饭吃的野狗;而汪大少您虽然贵为世家子弟,但眼下也只是区区一介尚未入朝为官的普通仕子而已;这等天大的事,你我兄弟二人既管不着,也没法管。还是喝酒罢,就多喝些酒,把那些烦心事都忘了才好;只等日后幽北三路,化为一片人间炼狱之时,我与诸位兄弟再一个地方讨生活也就是了,不去管它……且不去管它了……”
沈归换成了一种心灰意懒的口吻,一边用力地拍着汪大少的肩膀,一边抬头望着会友楼那金碧辉煌的屋顶,双眼热泪夺眶而出。看那副模样,真是要多伤心、有多伤心。不过,若是何文道或者傅忆也在席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每当沈归这副模样出现的时候,就代表着这个同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家少爷,准备骗人了。
无论汪大少如何的天资聪颖、如何的满腹经纶,终究也不是沈归这个老江湖的对手。面对这个‘胸怀天下’的市井之徒,他的胸中也生出了一丝真正的豪迈之气。
“吾辈身为男儿之身,自幼读圣贤之书、养浩然之气,效古来先贤济世之法门,皆为解救苍生于水火之间。想我幽北三路,本就气候苦寒、民生穷困凋敝;加之近日以来,两北战火刚刚熄灭,正是百废待兴之机;在此重要的关节之上,若有那等害人之物流入幽北境内,我等身为圣人门徒,饱受先贤教诲、又岂能置若罔闻、而任由此物残害乡邻百姓?还望齐兄能把此物的起因始末,详细说与汪某一听。而汪某也愿效仿古来先贤、舍出这一颗大好头颅,誓要保得我幽北百姓之万全!”
汪大少一边说着义愤填膺的豪迈之言,一边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方才他一听到沈归之言,便生出了一个强烈的预感:我汪淮南声名鹊起的时机到了!若是能仅凭区区一介仕子之身,反掌之间化解掉如此危局的话,那么汪诲这个名字,定然会如同颜重武一般、响彻幽北三路的各个角落。
而且,这位‘齐雁’口中之事、听起来也只跟商人商路有关。这一来不用动刀动枪,自己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二来就算是自己人微言轻,一时之间无法解决,可自家之中还有一个尚书老爹坐镇;自己的儿子上马之前,亲爹扶上一把,也算不得什么令人难堪的事。
“此事凶险万分,若是汪兄不知其中因由,或还可保得自身之周全……”
“齐兄切莫再劝,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此事汪某既已知晓,还如何能故作不知呢?这等自欺欺人之事,绝非汪某所为”
沈归看着‘自投罗网’的汪大少,脸上堆满了极为诚挚的钦佩之情:
“既然汪兄执意如此的话嘛……此处不是讲话所在,汪大少您且随齐某来……”
于是,前来‘拉帮结伙不成、反被沈归洗脑’的汪大少,被故作神秘的‘齐雁’拉到了会友楼二层的一个隐秘的包厢之中,听沈归从头到尾地说出了一个详细始末。
就在二人包厢中说话之际,化妆成李家运粮队的败军之将郭兴,终于踏入了漠北草原境内。当然,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英武豪迈、单骑闯营’的中山路总督裴涯。
“啪……”
双唇干裂的郭兴挥起右臂,往自己的脖子上使劲儿地一拍,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水草丰美的漠北草原,看了还真让人心旷神怡啊……就是这蚊子实在毒了一些,咱们刚踏入漠北境内还没到半天功夫,老子都快被这些小东西给吸干了……”
原本身材健美、唇红齿白的少帅郭兴,经过一场‘逃亡之旅’后,如今已经变成了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相仿,浑身臭不可闻,哪还有半点当初那个温润少年的影子?
而被他‘俘获’的裴涯裴总督,此时也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双臂,意在驱赶着不停往自己脸上扑的大毒蚊子。
“既然你们已经安全了,那么也该说说裴某的事了吧?要杀要放,赶紧给句痛快话。总拽着我一个幽北人逃命,算是怎么回事啊?”
不停在自己身上抓挠的郭兴,闻言立刻回头,直接抽出腰间悬挂的一柄朴刀。这柄朴刀,原本是海林镖局的镖师所佩,乃是镖行中人最常见的制式佩刀。
郭兴抽刀在手、几步便绕到了裴涯身后,抬起一脚直踹裴涯腿窝,待裴涯应力倒地之后,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冰凉的刀锋顺势紧紧贴在了裴涯的咽喉之上:
“裴督说的有理!就这么带着一位幽北总督,迟早是个祸害。裴督,可还有什么遗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