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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李惟德又来拜见饶介,陈基刚好也在。
“李君来的正好。”
“怎么?莫不是两位先生已说动了太尉?”
陈基摇摇头,说道:“这倒不是。……,昨日接到军报,说李平章已解围曹州,燕贼赵过部望风而遁。借此机会,封伯颜上书太尉,再一次正式提出:请与李平章联军,共剿燕、吴两贼。”
“太尉怎么说?”
“太尉没有表意见,但却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惟德呆了一呆,不解其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俺们离浙西太远么?”
“当然不是。李平章已屯重兵在河南、又临益都于曹州,距我浙西不过一两百里路程。朝夕至。怎可说远?”
“那是何意?”
陈基与饶介对视一眼,饶介接口说道:“俺们猜测,太尉之意实在徐、宿。何为‘远水’?何为‘近渴’?若以李平章为‘远水’;则‘近渴’为何?……,吾以为,太尉非为别意,定是指徐、宿二州!”
“也就是说?”
“太尉的意思应该是:如果李平章肯帮忙克复徐、宿,则结盟之事就可以答应。”
“原来如此!”
李惟德闻言大喜,说道:“实不相瞒,俺临来前,平章大人特别交代,说‘以黄河为誓、用泰山为盟,愿与太尉约:两家并力攻燕。若太尉同意,则当事成之后,以黄河为界,山东归我,徐、宿归太尉’。并且,事成后,愿再借精兵万人与太尉,再共取金陵,以消浙西枕侧之患。”
这番话,因是察罕帖木儿的底线,所以李惟德之前不曾与饶介、陈基等人讲过。他们却是不知。此时闻言,饶介说道:“噢?李平章果然是如此说的么?”
“千真万确,半点不假!”
“若真是如此,那结盟之事,……。”饶介看向陈基,猛地拍了下大腿,摊开双手,叫道,“……,已经成了呀!”
陈基亦喜形于色,埋怨李惟德,说道:“李平章既有此话,李君缘何不早告诉俺们?若是早说,事情早就办妥!又何须等到现在?”
“非是在下不说。只因不知太尉心意,怕说得早了,反倒不利成事。”——如果过早地亮出底牌,说不定张士诚因见“有利可图”,会提出让李察罕一方无法接受的条件,即所谓“反倒不利成事”。
陈基与饶介都是聪明之士,对此皆心知肚明。
陈基埋怨了李惟德几句,也不再多说,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霍然起身,说道:“太尉所忧者无非徐、宿二州。李平章既有此言,结盟之事必然谐矣!李君来我松江已有多日。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见太尉如何?”
张士诚乃浙西之主,李惟德来了多日,连见多位松江重臣,他岂会不知?就是因为一直对结盟之事犹豫不决,因此方才故作不知。
好容易饶介、陈基等群臣使力,不断吹耳边风,并动苏州名士造成舆论,将之说动;更恰好李察罕愿意用最大的让步来换取合作,这样的形势下,自然应该打铁趁热,快刀斩乱麻,尽快将盟约定下。以免夜长梦多,防止张士诚再改变主意。
——“士诚优柔”,这可是松江群臣的共识。
……
当日,李惟德与张士诚相见宫中,将察罕帖木儿的提议、要求、条件与让步一讲,士诚果然再无话说,不再为难,不再“犹豫不决”。
次日,两方定下盟约。
约定:“一由松江北上,一出太行东进,两军合力,剿灭燕贼。待平定燕贼后,黄河以北,察罕占之;黄河以南,士诚有之。”
张士诚并又提出金陵的威胁。根据来前李察罕的交代,李惟德代替答允:“我军收复山东日,便是南下金陵时。在这之前,我军愿将河南精兵借给太尉,与松江成掎角之势,以遏吴贼在尺寸之间”。
大概约定如此,至于具体的“联军出兵”日期,却非李惟德可以与张士诚决定的,需得李察罕另遣心腹前来商定。
盟约达成,李惟德就提出告辞,张士诚挽留他:“我松江虽小,自有风流。先生何不多住两日,玩赏玩赏江南景色?也好多与先生亲近。”
李惟德推辞说道:“我家主公已解曹州之围,或许不日就会返回山西。与太尉结盟是件大事,在下还是早点回去,告之我家主公的好。”
“既如此,俺便不多留先生了。”张士诚命人取来两大盘金银,送给李惟德,“聊作盘缠。”吩咐饶介、陈基,“代俺送一送李先生。”
当日已晚,次日辞行。
……
汪同、史椿、封伯颜等人也来同送。
因受饶介之邀,杨基、王行等之前在此中出过力、造过舆论的苏州名士亦多有前来。林林总总、老老少少不下一二十人,直将李惟德送出城外十里,这才停下。
时当上午,阳光明媚,远望山青水绿,近处杨柳依依。
饶介命随从取来酒水,斟满三杯,说道:“吴中父老望王师久矣!李平章誉满天下,世之英杰。今我浙西能与盟约,实黔之幸!李君满载而归,所载者皆我吴人的一片殷望。担负甚重!希望李君回去后,见到李平章,能把我们的这片心意告诉他。……,勉之!请饮一杯。”
李惟德满饮。
“李君之兄,北地智者,自辅佐李平章以来,多出奇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北地强贼多因君兄之计而灭,有功社稷、造福国家。我等闻名已久,恨不能相见。只盼平章的大军早日来到,使我等能早日与君兄见面。……,李君回去后,也请把我等的这番心意告与尊兄。请再饮一杯。”
李惟德满饮。
饶介从路边的柳树上取下一支柳条,第三次奉酒,说道:“今之一别,山长水远。乱世不平,道路不靖,再见不知何日了。……,请再饮一杯。”
李惟德满饮。
三杯饮罢,他拱手告辞,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下何德何能?竟有劳诸位大人、君子远送,实令惟德诚惶诚恐。请饶公放心,也请诸位大人、君子放心,你们的心意俺一定会告诉我家主公。诸位,请回吧。”
不能说走就走,吴中人文荟萃之地,在场的诸人更多是才子。
王行,“北郭十才子”之一;杨基,与高启齐名,“吴中四杰之一”,擅长五言,时人誉之为“五言射雕手”。又及张羽、徐贲、周砥等人,也都是或为“四杰”之一,或为“十才子”之一,皆有文名。
从饶介、汪同开始,众人一个接一个“临别赋诗”。
——饶、汪两人在诸人中的官职最高,一个是淮南行省参政,一个是淮南行省左丞,而余者好多都没有任官,便是任的有职也不甚高,比如杨基,只不过是张士诚的一个幕府“记室”。
诸人所作之诗,或五言、或七言,或洋洋洒洒、或短小精悍,不一而足。直到天色过午,这番送行才宣告结束。
李惟德的行李里塞满了诗作,与众人挥泪而别。走出很远了,他扭头回望,尚见饶、汪等人留恋不去,兀自翘足挥手。
他不由动情地说道:“吴中民心如此,何愁大事不成!”带着感动与对未来的冀望,迎着已升至天中、开始渐渐落下的日头,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