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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尼法号普慈。”梦槐双手合十,左右为难道,“姑娘尘缘未了,贫尼怎敢……”
“朕竟逼得你要出家为尼?”熟悉的声音,自大殿外传来。
众尼停了诵经,皆颤巍巍跪在殿中。奉先殿内供奉着祖宗牌位,采苓不敢有扰,连忙退出殿外。
便是在那空旷而一尘不染的殿外空地上,沈牧迟负手站着,众宫人皆埋首分立两侧。采苓暗自叹了一口气,如今该怎样跟他解释,朝廷之上、后宫之中都不能有她半分位置,心甘情愿困在未央中,哪怕是堵上一辈子的姻缘也不惧,他能懂吗?况且嫁的人不是他,又何必再嫁?
“陛下息怒。”她才刚刚出口。
“太皇太后告诉朕,你要去云南?”皇帝强压着怒火,隐隐苦笑,“只为逃开朕的逼迫?”
不去云南了。终于可以不去了。采苓眼中挂着泪,正要笑着作答。
“朕竟没看出。昨夜之时你的一言一行都是要同朕辞行。要走便说,何必故作姿态,是想让朕痛不欲生?你太高看自己,朕即能一次不要你,便能次次不要你!”皇帝语气冰冷。
采苓扬起一丝苦笑,不知太皇太后跟沈牧迟说了什么,看来倒是十分奏效,她老人家的目的无非是要沈牧迟死心,要断就断个干净,采苓却从来做不到。
“要走就走!朕不会逼你剃度。”终于,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颓然道。
他当然舍不得她落发为尼,毕竟她说过多次今生最大心愿,便是寒鸦溪上,落英缤纷,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若是不表明姿态,太皇太后如何会留她在宫中,滇王殿下如何能全身而退。带刀侍卫就站在自己身后一尺之距,在御前夺刀当然是自寻死路,可是她已别无后路。
奉先殿的侍卫本是个闲职,谁也不会傻到刺杀圣祖们,配刀不过是为了威仪。此番,这名侍卫正沉浸于新帝的感情澎拜起伏之中,全然未曾料到,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以势不可挡之力迅速拔出他腰上的佩剑,心下大惊,连忙要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一抹明黄色极速掠来,挡在他身前,便只敢跪伏在地上,其余侍卫拔剑出鞘却统统不敢动一丝一毫。
“姑娘,小心伤了陛下。”玉安公公跪下哭求。
“放下剑。”他低喝,转瞬已是语气温和,“既铁了心要走,朕放你出宫便是。也不用担心朕会因为你跟皇叔生了嫌隙。”
“民女有愧于陛下。”她以为这样说,朝廷里自当解读成她为了滇王落发,将她与滇王的情深传为一段佳话,从此即是保全了滇王,也能留在未央宫中。而后,时不时经过垂拱殿,或能探听点他的饮食起居之事,那便是最大的安慰,不似身在边关,只能在半月一次的书信里读到国家大事,关于他生活的琐事再无从打探。如今她要的已如此卑微,不过是陪着他,即便是躲在角落里,可是他真的懂吗?
剑光锋利,云髻散落,长发及腰,她握住厚厚的一缕青丝,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就要割断那一簇秀发,突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她下意识使了点劲。
“陛下!”玉安公公哭喊道。
采苓连忙睁开眼睛,身前一幕几世不能忘。九五至尊屹然站在身前,手握利剑刀锋,鲜血淋漓,却眉头未皱一下,只冷冷看着她。她早吓得手脚瘫软,只是极力站着,皇帝扔了手中带血利剑,垂手于身侧,冷然吩咐:“今日之事,尔等倘若传出去半字,绝不轻饶!”
她知道他所言是关于这弑君之死罪!望着他右手的鲜血滴滴落在他云靴旁,她已是如坠深渊,心痛难忍,说不出半个字。
“姜氏违抗圣旨,拒不为妃,从此配入掖庭,终身不得出宫。”皇帝字字铿锵,一句欲诛心。
可配入掖庭,不是恰恰是她心之所想?终于不用落发为尼也能守在未央宫中。宫门深深,她从相门嫡女到街头商贾再到扫洒宫女,人生还真是跌宕起伏,别人是越过越滋润,她是越过越颓丧。
可是他娘的,却是心甘情愿!她不知道为何就心甘情愿,掖庭事务繁杂,往后要受多少罪她心知肚明,可是就是不怕。只要这四方城中住着一个他,她无论身处哪个角落,过着如何的生活,都不怕!
他转身即走,清癯颀长的背影微微驮了些,不似往日的意气风发,手上的鲜血止不住往下落,落了一路,为一尘不染的空地落了朵朵红梅花。
玉安公公连连吩咐身侧:快传太医!已是脚不点地,速速追去。
殿内比丘尼念念有词,还是那首《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善男子,若是无量百千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色,皆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