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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在常平的邀请下,王华也就势坐了下来。
客栈里因为都是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粗人,猜拳声叫骂声不绝于耳,闹腾得厉害。
王华笑道:“我就喜欢客栈这一点,热闹而不做作,随性恬然,没有魁星楼里那种让人尴尬而无聊的气氛。”
刘东自然知道他说的魁星楼,也是笑了:“王兄怕也是受够了那些进京赶考的富家子弟才躲这里来的吧?”
王华嘿嘿一笑:“还真被你说中了,让你去呆半天,你也是呆不住的!”
朱佑樘好奇道:“怎么了?魁星楼乃朝廷特许招待全国士子的酒楼之一,应该是人文鼎沸之所在才是,王兄却为何如此反感?”
刘东赶紧解释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魁星楼固然是朝廷特许,但要真住进去,现在一个房间的价码已经开到十两纹银一天了,试问不是富家子弟,谁住得起呢?当然,王兄应该不是反感魁星楼收费昂贵,而是对魁星楼里日夜不休却毫无质量的吟诗作赋有所不群罢了。”
王华点头微微一笑,不可置否,转而客气地问道:“敢问两位小公子和这二位大哥如何称呼?”
刘东赶紧介绍道:“王兄,小弟叫刘东,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龙兴,这位大哥叫常平,这位叫蒋春,都是龙公子的家丁。”
王华抱拳对着朱祐樘等人道:“幸会,幸会!”
大家自然一样抱拳还礼。
待又都一一坐定后,王华望着刘东笑道:“刘公子也有去过魁星楼?”
刘东喝了口茶,咧嘴一笑:“我去只是贪好玩罢了,因此所见所感,自然与王兄截然不同,不说别的,那群人吟诗作赋固然只能算是附庸风雅,但若换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笑料百出,乃是大大的乐事。”
朱祐樘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咦,我怎么从未听你讲过?且说来听听,有什么好笑的事让我们都乐乐?”
王华也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刘东:“公子所言,在下着实有所启发,且说说你的见闻罢!”
刘东想了想,笑道:“在下便讲讲那天的趣事好了。是这样的,那天我闲来没事,就逛到了魁星楼,恰逢一班人在那里吟诗斗酒,我便也凑到一边观看,只见一个叫万济方的家伙口占了一首,曰:佳人已偷心儿去,此身空余贪痴头,心儿一去不复返,此头千载空悠悠。“
王华噗嗤一笑:“十足一个花痴!”
常平却感同身受般拍掌赞道:“好诗!好诗啊!”
蒋春却多有点墨水,一口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常平一脸:“好个屁,堂堂大明士子却作出如此酸文,当真是文风日下,也不怕那崔颢从坟里爬出来!”
常平愕然:“崔颢是谁?”
朱祐樘抓起一颗蚕豆扔了过来,笑骂道:“叫你多读点书就是不听,没的在这丢人现眼!”
刘东绷住笑,继续说道:“这还没完呢,另一个叫赵良才的家伙接了下段,诗曰:京城夜夜琼花树,倩影菲菲鸳鸯洲,月升天阙何处是,芙蓉帐里几人愁。”
朱祐樘又好笑又好气,拍桌大骂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王华也怫然轻笑:“这还算好的,多少还模仿得像模像样,我讲讲今晚之事,各位可万勿吃食,我怕会呛到各位。”
大家便又把目光齐齐瞄向他,常平更是使劲把满口的蚕豆咽了下去,再灌了一大口茶,抹了抹嘴兴奋地候着。
“是这样的,今晚魁星楼有一叫张珣的考生正好过生日,摆了个大场面,把魁星楼里的考生都邀请了过来,我正巧去拜访一位同是我们余姚的同窗,也就一并坐席了,席间这张珣提出以文会友,并出题《咏志》以行七绝。第一个站出来赋诗的是一位叫宋先的考生,诗曰:十年寒窗须发白,几许凄惶腹无粮,金榜遥遥实无望,愿做东厂一郎官。”
“就这志气?”朱佑樘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辱没了他家先人!”
王华笑了笑,继续道:“另一个叫郑钱的紧接着也作了一首,曰:怀才自有凌云志,金科自有吾名录,只待来日亨通势,当牛做马效(孝)西督。”
所谓西督,自然指的是当前炙手可热的西厂提督汪直汪公公了。
如此堂而皇之的溜须拍马,自是令人作呕,作为太子,朱祐樘的脸色更是青一片白一片,好在刘东一直关注着他,赶紧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可在这里飙怒。
常平和蒋春却望着王华道:“王兄,这也没什么好笑的啊!”
王华摇了摇头:“这不还没说完嘛,接下又有一位叫周云的站起来口占了一首:读书读书复读书,读得老子困如猪,何不折笔当柴火,老婆孩子热炕头!”
噗嗤……
众人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就连朱祐樘也笑得直跺脚,眼泪都出来了。
常平更是笑得脚一顶,把桌面都顶了起来,满桌的茶水小食撒了一地。
刘东一边笑一边打趣道:“这位老兄怕是捐来的举人吧?果然才高八斗!佩服!佩服!”
蒋春也笑道:“这真是个实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