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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中,老彭被捣鼓醒了。
他想反抗,当然是没用的。
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这几个下人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升官发财。
在子密几个人忙活的时候,老彭肯定不甘于束手就擒,也在做这哥儿几个的思想工作。但他具体怎么做的,史料不详,我们不能妄言,估计威逼加利诱、以利诱为主是免不了的。
不过,他的工作没有效果。
奴婢要杀主子,特别是这个主子还是地厅级干部,还在忙于造反,还在忙于打防御战争,奴婢们一般不会轻举妄动的,一定会经过反复的考虑和充分的准备。因为这事儿危险系数太大,一旦失手自己身家性命全完了。
同时,奴婢们也未必就比所谓的王侯将相智商低。
那种认为王侯将相是贵族,血统高贵、所以智商也是高等的观点,历史证明毫无道理。史上由布衣而皇帝的例子并不鲜见,皇帝中的弱智和笨人也为数不少。
现在,子密们根本不听老彭胡扯。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显然经过了精心的策划。
子密假借老彭的话,通知在屋外值班的干部说;
“大王斋戒,让干部们都回家休息。”
(大王斋戒,皆使吏休。)
随即,子密哥儿几个又假借老彭的命令对其他奴婢们说,为了安全起见,现在必须把大家都捆起来。
他们把老彭王宫中的其他奴婢们全都捆起来,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
(伪称宠命教,收缚奴婢,各置一处。)
再接着,就是女主人出场了。
子密又以老彭的名义把老彭的老婆叫到便房里来。
彭夫人一进屋,见状大惊失色,惊呼道:“奴才造反了!”
未等她喊完,子密等人立即上前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痛扁一顿。一阵耳光抽过,她很快脸颊红肿、血流满面。
被捆不能动弹的老彭一见老婆被扁,忙对她说:
“赶紧给几位将军置办行装!”
(去为诸将军办装。)
老彭一语多关,称子密哥儿几个为“将军”,当然是一种政治笼络;让老婆给他们拿些财物,摆明了是一种经济笼络,希望哥儿几个能放自己一马;老婆脱身,不光可以少挨几巴掌,说不定还可能有奇迹出现。
彭夫人会意,立即答应。
于是,子密和另一个哥儿们带着彭夫人到别的房间去拿财物,留下一个小奴看守老彭。
(于是两奴将妻入取宝物,留一奴守宠。)
看看机会来了,老彭悄悄地对这位留下来的的小奴展开了思想攻势。
他诚恳又小声地对小奴说:
“你这个小孩子,我一直都是很爱护你的,我也知道你本来不想干这事儿,不过是被子密胁迫罢了。现在你解开绳子放了我,我把女儿彭珠许配给你做妻子,还可以把家里的财物都给你。“
小奴一听,有点儿动心。
他也知道跟着子密砍主子可以到刘秀那儿领赏,可以升官发财,但现在主子这边儿开的价码也不低:取之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有大家小姐做老婆。
更要紧的是,到刘秀那儿去并没有事前联系好,而主子这些都是现成的。
他越想越动心,就试探着想给老彭解开绳索。
谁知,小奴一抬头,看见窗户外面,子密正在严密监视着这边房间里的一举一动,认真地听着老彭说的话,于是不敢解绳子了。
(小奴意欲解之,视户外,见子密听其语,遂不敢解。)
可怜的老彭错失良机。
虽然大家都是奴婢,子密能够让人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大便宜跟着自己干,也是不容易的。
就这样,子密哥儿几个收拾了一些金银财宝和珍贵衣物,在老彭所在的便房里打好包,竟然需要6匹马才能驮玩。
接着,他们又命令彭夫人缝制了2个口袋备用。
转眼折腾到了黄昏,子密们给老彭松了绑。
他们强迫老彭给守卫城门的将军写了个亲笔手令:现在派子密等人到子后兰卿营地,请迅速开门放行,不得阻拦滞留。
手令刚写完,子密们立即把老彭夫妇的脑袋割下来,分别装在2个口袋里,拿着手令奔驰出城,跑往洛阳向刘秀献脑袋。
(书成,即斩宠及妻头,置囊中,便持记驰出城,因以诣阙。)
转眼到了次日早晨,老彭的部下要找老彭汇报工作,赶到老彭的王宫,见大门紧闭不开,这是十分异常的。
大家翻墙进来,只见宫内一片狼藉,老彭两口子尸体横卧,可脑袋都不见了。
大家一阵惊慌失措。
经过紧张的磋商,按照父死子继的传统,老彭的尚书韩立等人共同拥立老彭的儿子彭午为新的燕王,以子后兰卿为将军,想把局面撑起来。
但是,老彭已死,刘秀的大军又在附近虎视眈眈,也有不少人对继续对抗下去失去了信心。
没过多久的一天,老彭的国师韩利找个机会把彭午的脑袋砍了下来,跑到城外祭遵的营地,献城投降。
蓟城不战而下。
于是,祭遵乘机诛灭了老彭的党羽和家族,平定了渔阳。
再来看洛阳方面。
面对子密一行前来献头,刘秀既高兴、又吃惊,心情十分复杂。
他高兴的是,老彭玩儿完,自己从此又少了一个对手;而他吃惊的是,老彭由想被提拔、到反叛,没有想到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渔阳问题的解决方式竟然如此诡异,残酷中透着黑色幽默。
与此同时,看着老彭的人头,刘秀心情很不平静。
在这儿,我们想多说几句。
大家知道,刘秀好儒崇文、思想正统,对于乱世之中杀主求荣的事儿很不感冒。
2年多前,在接受赤眉军投降、向赤眉军高干训话时,刘秀批评了他们的劣迹,又表扬了他们的3个长处,其一便是别的贼寇起事时先拥立一个君主,情况紧急时就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投降,还自以为有功,而赤眉军投降时还能把一个完整的刘盆子交上来,是值得肯定的。
(余贼立君,迫急皆持其首降,自以为功,诸卿独完全以付朕。)
现在,刘秀面临一个悖论:如果重奖子密,等于鼓励弑主求荣,是传统道德不允许的,自己也觉得感情上难以平静;而如果不表扬子密,他毕竟为自己除去祸患,立了大功,按理应予奖赏。
这个悖论的前者是一种道德判断,后者是一种价值判断。
其实,刘秀完全没有必要为此烦恼,因为招降纳叛历来是兵家打击和瓦解对手的重要手段。
举凡政治争斗和军事战争,大家谁都希望对手多出现一些叛降者,为此还制定实施一些鼓励政策,还称之为“弃暗投明”;谁都要千方百计防止自己阵营里里出现异己分子,鼓励自己的成员忠贞不二、坚贞不屈,同时给予叛降者严惩,以儆效尤。
这样,在对待叛逃者时同时产生道德判断和价值判断之间的矛盾,这是常见的。
人们对这个问题的不同处理方式,往往会产生不同的结果,也会招致众说纷纭的评论,这也是正常的。
我们的主人公刘秀在斟酌再三后,很快封子密为“不义侯”。
封侯本身就是重奖,而爵位取名“不义”其实也是一种批评。
在刘秀看来,他这么和了一下稀泥,把对待叛降者的道德判断和价值判断都兼顾到了,应该是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这个举措在当时还是妥当的,后来史家有的叫好、有的指责。
其实,我们只要按照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稍加分析,把刘秀的做法放在他本人所处的具体的社会历史环境中来看,自然会有公论。
朋友们谁有兴趣儿,就自己琢磨着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