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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暗士,是可以放心的,其余都不是,抑或不可放心。而如今卫央三人既允要随彩夫人去前院里做事,赵子长便要将这暗士乐工作联络的人,也是唯一交联前后院的人。

    得到赵子长的肯定,卫央再看这乐工时,心中便带上了亲近的叹息。

    这个女子,是个放浪形骸的乐师,丰腴细嫩的肌肤,照耀诱惑的体态,未有言辞三分笑,不见鸩水催骨毒,面带笑藏十分风流,目含春掩入骨勾引,耀眼的最是胸前波涛,一声说话一声笑,那丰鼓的双丸颤巍巍上下动荡,惊心当是故意留出一尺水绿边子双手可握粉红底的裹胸,冷天里更显亮白的丰腻腻胸口上,锁骨与脸颊勾出交映的情波。

    虽“未经人事”,卫央也知这暗士恐怕这几日定有一时是从那个拓拔野先的榻上起来。

    他可不去想甚么职业道德与工作要求,族人为敌所侵略,那便是他的耻辱,在兴庆府外头时听说这拓跋先也是为呼杨斩杀的拓跋雄的儿子,老一辈既斩了老贼的狗头,这小贼么,卫央觉着该是他来斩杀,义不容辞。

    至于别人要怪他帮亲不帮理,那也没法子了,族人再坏,也须我族法处置,纵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好,干他人鸟事?何况到底这暗士是大唐的英雄,卖笑风尘里,挥泪夜半风,她脱一层衣服,卫央便想要扒敌寇一层皮,这笔账,怎么的也都要算回来。

    唐人里高官显贵们造的孽,卫央虽肆无忌惮也知那是没有法子去做再大的改变的,他穿上了铠甲,跨上了战马,至少与他并肩而战的锐士们的屈辱,该由他来讨回洗刷。

    一时之间,卫央原有的厌恶与鄙弃,竟在这一刹那都成为了爱惜与敬重,只盼这些好同袍的心没有死了,待回头,千方百计也要为将重于生命的清白也委身于贼的英雄讨个安稳的余生。

    他却不料自己这深深一注目,那暗士乐工心里已再忍不住澎湃的情感了。

    她确是潜伏在快活林里的密营暗士,是赵子长亲自联络的,因是乐师楼的副管事,使手段诈取套现的情报不知有多少,每日只盼着王师能到兴庆府,哪怕是侦骑能来,那也是好。这时代里,人世视女子妇人的贞洁虽没有到变态的地步,到底不复有盛唐时候的心怀,将清白换取在快活林里打滚的身份,她怎能不知这余生怕是要没个出路了。

    自少年入兴庆府,至今数年已过,与她联络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始终却不见有王师来过,到底她始终没有忘却使命,心里的祈盼一再消沉,毕竟没有消失。

    就在今日,见到赵子长的刹那间,暗士觉着,她这么多年的祈盼怕是要成真了。

    赵子长暗地里的身份并不简单,他确是密营的一个百将,可密营的百将,官身乃是校尉,那是负责一个大城或是战略要地的所有密营暗士的头领,今日里,他这个百将竟只能站在外头一副随时拼命的样子,这只能说明有王师的要紧人物到了。

    暗士知道,赵子长能冒着暴露的凶险誓死守护院中王师来人,便说明来人的要紧程度非自己能度量。可踏入屋中之后,暗士既惊喜又失望,惊喜的是她看到屋里那两人时观察到了赵子长紧张更为明显,当时判定这两人里那个高个子怕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配军校尉卫央了。

    他有龙雀刀在手,那便是平阳公主殿下的钦差,不可谓不教守候数千个日夜的暗士惊喜。

    而失望的是,如今名震西陲的那个配军疯子校尉,他每到一处则必定发疯了一样的搞破坏,图的是烧毁敌人的辎重器械,打击敌军的反抗情绪并最大程度地给敌人造成恐慌的气氛,这不是个要来收复党项人占领的大唐故土,诛杀逆贼李继迁的王师。

    当然,持龙雀的钦差般人物,暗士听出彩夫人更有所图的请求帮忙之后,很快明白这一次自己为搜集情报而建立的在快活林乃至整个兴庆府中的大网是要为他所用的,暗士怕他瞧不起自己的同时,将自己苦心经营的网络也瞧不上眼。

    下意识的,暗士不觉自己有多么大的功劳,她只觉着自己是要教王师来人鄙弃的。

    于是,面上照旧是一副迎来送往的惯性情绪,心里她只起忐忑。

    暗士是英雄的,但也是凄苦的,尤其在欢场里潜伏的暗士,为安全计连个良人都没有,更无论子嗣,一旦功成身退,而这些年的苦候与坚持又得不到王师的认可,朝廷自不会着意到这样的小人物,余生靠就谁来?

    卫央飞快而似叹息的一瞥,极度敏感的暗士看得见,也读得懂。

    正如战后的老卒,他们连死都不怕,可就怕教后人忘记了。暗士也是一样,潜伏这么多年,甚么孤苦凶险没有见过乃至经历过?他们自也怕死,但更怕连尊严与尊重都没有了的活着。

    能持龙雀刀的王师啊,不出意外的话,他对暗士的肯定,几乎就是朝廷对这些无名英雄的肯定了,盼了多少年,怕了多少年,到了今日,终于见到王师了,终于不必怕朝廷不记着咱们这些夜里盼着守到天明,白昼又盼着天黑熬到次日的苦命人了。

    因着身份,见得深深理解自己这些人的王师到了面前,彷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的感触,一下子都化作了哽咽呛在了咽喉里。

    卫央理解这样的情感,那是红都老区的人民重见子弟兵的那样的情绪。

    该须多大的勇气,方能强行掩住这样澎湃的情绪?

    别人须不知,这暗士只心中想起了一句话,所有的情绪俱都一时潮水般退了下去。

    “朝廷没有忘了咱们,公主殿下没有忘了打破兴庆府的志向。”暗士心中油然这样想道,“于是,王师来了,懂咱们的王师来了,他们还有王命在身,我们须为最后的一击,做好这配合的准备了。”

    王师初来,又要在这蛮横霸道的彩夫人算计下,没有暗士,势必难成事。

    此念一起,暗士所有的委屈与痛快全都压了下去。

    以这疯子校尉的名声,联军出数十万上百万钱买他的命,一旦在兴庆府里教发现,那是必死无疑的出路,可就算是这样,人家也来了,国家的锐士都这么拼命,咱们那点委屈,那点欢喜,又值甚么呢。

    登时,暗士彷佛洞见了夜色之末时东天的光明,她收敛住了所有的思绪。

    只在这时,暗士觉着这些年恐惧与害怕的事情,刹那间俱都不翼而飞了,就好像身后有了一座山在供她靠着,安心而舒适。

    这千转百回的工夫里,本对徐涣那羌笛之声很熟悉的彩夫人当即定下了以徐涣替补受伤的乐工在乐师队伍里做事的决议。

    至于卫央与甯破戎,彩夫人眼珠一转心有计较。

    在她看来,大个子既是傻小子的依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骤然撤去恐怕要教傻小子哪怕得知他与自己的关系也不肯低头,左右日子长的很,不必急于一时,遂安排两人在前院乐师楼里暂且住下——当然,这住处不会很好,她令人即刻着手将楼下的器房腾出来。

    彩夫人的理由很充足,如今的乐师楼里,原本看守乐器的走了,正好都是要招人手,找谁不是招?袁管事虽知那所谓的“早走了”恐怕眼下还未发生,可怎会去戳破。

    于是此事定下,倒是徐涣要食宿都与卫央两人一起,彩夫人也不着急,故作犹豫拿捏了片刻,痛快点头答允。

    如此,时已到黄昏,萧瑟残阳将余辉洒入屋内,后窗透射进来的金色光芒与摇曳冷枝残影光怪陆离地打在彩夫人的身上,卫央古怪地绽出了笑容。

    到底天下对手里,萧绰只有那么一位的,彩夫人么,只是个小家子气的后院里的命妇。

    径直走到炕头,掀起被褥将缠着粗布的龙雀抱在手中,在赵子长等人惊心的惊骇中,卫央笑问彩夫人:“防身利器,一柄刀而已,乐师楼不禁罢?”

    彩夫人当是卫央威胁于她,面容又一怒,继而心中升起“原来果然只是个粗汉莽夫而已”的评判,怒火又消,将虽非绝色却娇媚十分的暗士瞧了瞧,彩夫人也露出古怪的笑容,摇摇头在一众乐工的簇拥下,带着卫央三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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