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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五年,九月丙辰,申正。
成都府,文殊坊。
太阳西斜,眼见着不多时就会藏到远处的蜀山后面,成都大小坊的坊门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关了,人们纷纷踏上了归途。大唐律法规定,各府,即京兆府、成都府、太原府等,除却元日和上元节,每日酉正时打更关闭。每当此时之后至次日辰正,成都府的坊外各道由城中卫兵巡逻,如有未经许可的闲杂人等在外流窜,便是“犯夜”,论罪要处笞刑二十。
李淮深从莲花坊的兵曹府急匆匆地赶来文殊坊,身后跟着一队天征军,到了坊门口,被里正拦下。
这个文殊坊的里正名叫杜昇,担任成都府文殊坊的里正足足有近三十年。一直以来尽职尽责,每日快到宵禁时分,便来到坊门前,十分严苛地对进出人群进行登记。现在看见了李淮深,杜昇丝毫不惧官位,除了叉手行礼以外,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曾经身穿便服的节度使李德裕,甚至都曾被他拦下来过。
“杜老,您就放吾等进去吧,真有急事。”李淮深面对这个不知变通的老头也是颇为无计可施,一向有傲气的行军司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赶上这么多事,居然还需要向人求情放行。
“李司马进去就是了。”杜昇面无表情,一把斑白的山羊胡随着风微微晃动。
李淮深大喜过望,马上招呼身后的王裳带队跟上,谁知杜昇却伸了手拦住了李淮深,用下巴朝天征军指了指。
“能直接进去的只是佩戴银鱼袋的李司马而已,司马带来的这么些人,可都得挨个登记才能进坊。”
李淮深无可奈何,也没抱很大希望这个杜昇会让自己带人直接进去。当初节度使李德裕被杜昇拦下来,节度使还对这个老头颇为嘉奖来着,想给他升到府户曹,却被拒绝了,说什么“小老只知管理一坊,户曹重地,当由贤能者任之。”总之就是个倔得不行的老头。
李淮深就差跺脚了:“杜老,算吾求您,军国重事要紧啊。”
杜昇不以为然,弯腰叉手道:“唐律严苛,小老不敢为李司马犯律,还请李司马见谅。”
李淮深无话可说,再耗下去只能越拖越久,只是内心感叹今日中邪了,可以称得上是事事不顺,只祈求这一日能早些结束。他回头招呼王裳道:“还等什么,戴好兵牌,来登记啊。”
李淮深身后的校尉王裳也是不久前被训怕了,对自己的疏忽闯大祸深信不疑,再加上李淮深刚刚又提到了军国重事,王裳顿时有些慌神,战战兢兢地领着一队共二十人天征军,算上带队的王裳一共二十一人,到里正身边的坊卫那里。全部都要挨个出示兵牌,再由坊门武卒登记在簿,方能入坊。
李淮深站在坊门口,却忽然想在杜昇这边碰碰运气,便向杜昇一叉手,“杜老,您方才可曾见过一队骑军入坊?”
“……小老才来坊门不多时,”杜昇看了一眼李淮深,拾起出入记录,翻看起来道:“不过记录里显示,确实有一队骑军于……大约未正时分入坊。”
李淮深不由追问:“那队骑军……领头的人,可是杨综?”
“杨综……”杜昇将记录上的小字拿近些,眯着眼点点头,“正是,小老记得他是李节度的牙兵中郎将吧。”
“骑军里可有个叫张翊均的人?”
“这怕是为难小老了,”杜昇怨道:“这每日进出文殊坊的没有万人也有数千,记录里可不是谁都能记的……”
李淮深心里有些没底,杜昇却又补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小老记得方才徐玖提到,杨将军队中有一吐蕃人,其人晕了过去不省人事,说是降卒……”
李淮深眼皮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人十之八九便是张翊均,便连忙下意识拽着杜昇的胳膊,竟扯得老人家生疼。
“长什么样,看清了吗?”
杜昇抢回胳膊,朝一守坊兵士嚷了一声“徐玖”,那人马上飞奔过来,杜昇将李淮深的问题又向徐玖重复了一遍。
“不记得,倒是面有些白,很是俊俏,不过身着吐蕃戎服,还顶着毡帽,所以某也未多过问,便放行了。”
“此人可曾出坊?”
“不曾,此人太过惹眼,若是出坊,必然有所留意。”
李淮深至此确定了,那人一定是回来复命的帅府幕僚、维州暗桩张翊均。
既然张翊均还未曾出坊,此时他必然仍在李植府上,若是真的搜了出来,那么便是证据确凿。李植私自调遣节度使牙将,挟持暗桩,图谋不轨,数罪并罚,乃是重罪。即便是如今牛党当权,为免引火上身,也不敢轻易对藩镇的重罪党羽有所庇护。
李淮深不禁暗笑,看来这回不光能铲除杨综这个眼中钉,连李植也有可能一并被他揪住把柄。自己为李德裕立下大功,届时升任正四品节度支使,顶替李植,可谓手到擒来。
见天征军都登记在册了,李淮深一刻也不耽误地扶着马鞍,跨上马背,叫王裳带队跑步跟上。也不朝杜昇道谢,只一夹马肚子,便朝着文殊坊后曲方向奔去。
李植的府邸在文殊坊的后曲,周边尽是成都府有名佛寺,行事必须小心。蜀中禅宗风盛,若是不慎闹出了什么乱子,让佛寺告到节度使那里,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要不起冲突地把人给接回来。
由于同属军事重地,节度支使府衙里面同节度使府一样遍种绿植,以避外人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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