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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身后,呆呆看流过桥下的浑水,沉默着,七个赶来替换的战士还跑在来路上。马良很想问问已经过了多少时间,却莫名其妙地不敢朝胡义开口问。
胡义仿佛知道马良在想什么,他并不停止挥舞手斧拿出怀表来看,只是突然说:“也许十五分钟。”然后继续沉默着狂砍。
又十几秒,马良忽然凝神,突然说:“你听到了么?哥,你听到了么?”
于是胡义也凝神,又几秒,突然拎着手斧猛站起在桥上,紧盯着东方公路绕过小坡的转弯处:“停!都停下!我说停!”
几把手斧没了动静,全体歪在桥上瞪眼看胡义,然后……引擎声隐约出现,居然来自东方阴霾!
又几秒,罗富贵突然咋呼:“完!姥姥的这回全完蛋!鬼子来增援了!咱直接从桥上跳下去得了,反正我是跑不动了。”
马良跳起来:“不可能!西面的鬼子才是增援的吧?增援的还需要增援吗?”
胡义那麻木的眼底终于闪过复杂:“准备战斗!过桥,东头路下。”
“东头?”
“我不管他是不是增援的。马良……你准备信号弹!”语气决然。
“信号弹?”
一分钟后,一辆偏三轮摩托车过弯出现,车速不快,正因为来自西方的枪声而谨慎着,后来又出现了卡车,一辆,二辆,三辆。
鬼子大佐如约把空余的三辆卡车给少佐派来了,帮助接人省时的,一路向西奔波到下午,此时行至桥头。
那辆开路的摩托车停止在木桥东头,不敢再往前走,因为现在不止是西方有枪声的问题,这木桥的桥面也没了,七根粗梁的中段有一条刚刚被砍出的横向豁口,木屑晃眼洒满那附近。
游击队袭扰?摩托车驾驶员向后方车辆挥舞停止手势,然后拿出望远镜试图向西方的枪声观察,坐在侧斗里的机枪手抓紧了机枪握把,紧张地目视搜索两侧荒野,却未能发觉路基下几米处的怪异泥泞。
三辆卡车停止了,停在摩托车后方几十米外,副驾驶门打开,有鬼子踩在门侧踏板上探上半身等前方的摩托车给出下一步指示,判断着要不要提前掉头。
捷克式轻机枪猛然嚎叫在这一瞬,猛然嚎叫在摩托车旁的路下几米,打得却是东边几十米那第一辆卡车驾驶室。
一个泥人窜起在射击中的捷克式机枪旁,端着m1932驳壳枪朝近在咫尺的摩托车成员狂点射,那一瞬间摩托车两侧路下站起来了六个持枪泥人,除了那个正在朝卡车扫射的大个子机枪手。
“这不是增援!别用手榴弹!”枪声里,手持m1932的泥人边射击边喊。因为那三辆卡车后棚里根本没鬼子跳下来,后面的两辆正在疯狂倒车。
短促伏击,电光火石,七个人,一挺轻机枪五支驳壳枪,端着三八大盖挂刺刀那位已经开始朝几十米远的卡车冲了,接着一个半大小子拎着驳壳枪追随他而上,然后是一个气势汹汹的也冲过去,打空了弹夹的高大机枪手这才爬起来,一边换上弹夹一边尾随。
“马良,放信号弹!”
一个也准备向卡车冲锋的泥人闻声急止步,惊讶:“现在?”
“现在!”答复是斩钉截铁。
然后马良才发现李响已经蹲在了摩托车下,揣起驳壳枪拽出手斧,在油箱底下抡了一把。
哗——汽油的味道是很难被遗忘的,闻过一次能记一辈子。
哗啦——李响的钢盔成了他手里的盆,正在摩托车油箱底下接着。
胡义刚刚扯下死在摩托车上鬼子尸体的钢盔,在李响捧着一钢盔汽油往桥上跑的时候,第二个停在摩托车油箱下朝李响急喊:“就从咱们砍过的地方开始泼!”
究竟谁能决定谁的命运?究竟谁的敌人是谁?能坚守的,唯有自己。
当那颗信号弹带着刺耳哨音不可思议地飞上高高阴霾,高一刀以为他听到的是幻觉,他那张回瞥的坚毅面孔像那颗高高飞扬在晦暗下的信号弹一样不可思议。
马良仰望晦色苍穹,仰望那条久久不散的硝烟弹道,笑得他自己听不见,因为那根本不是笑,是生命的释放,是绚烂。
汽油一遍遍泼洒,冲击,飞溅,流淌,快速稀释着木屑上被沾染的泥,那味道,刺鼻得胡义醉了,像是与周晚萍一起喝过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