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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脚步。
脚下砖块里有些春天钻出头现在蔫巴巴的等待变枯萎的草,没过脚踝,风一吹,窸窸邃邃。枝枝叶叶轻轻扯着裤管,不知道想要干嘛。
那个保安还是在注视着我们,面无表情。
“你怕了?”陈洋拽着我的衣袖。
我没说话,默认了。
“喂,你们俩!”保安又喊。他还是刚刚的打招呼的方式,他哪怕换一个,说什么“你们俩鬼鬼祟祟干嘛的”,“你们找谁啊”,“住哪个房间的”,我的意思是他说点所有保安都会说的话,我还不会联想起刚才的离奇遭遇。可是他偏不,他说:“喂,你们俩!”
陈洋不知用哪根指头在背后捅捅我,我只好跟他装作无事一样溜达到保安跟前。
这句话,保安说了别的:“怎么样,跑不出去吧?”脸上没有得意,只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稍稍侧身看他脑后,没有别的脸,只有短短的寸发。
保安的话,让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既不得意,也不炫耀。我们也不能冲他翻脸。
三个男人,尴尬的站着。没有共同语言,各怀心事。
这期间没有人试图跑出去,只有一辆救护车关掉警报闪着灯开过来。保安哗啦啦把铁门打开。等救护车开进去,他又哗啦啦把门关上,还上了锁!
保安说:“我下班了。”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特地说给我们听。他走到岗亭,摘掉警棍,脱下保安服,连保暖衣、内裤、皮鞋和袜子都褪了。他将衣服小心叠整齐,摆放在一张他可能从来都没坐过的椅子上。
“来的时候什么样,走的时候也该什么样。”保安又说了一句。然后他赤条条的走了。
我琢磨他的话,这是医院,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赤条条的,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死的时候,也一定这样,属于你的东西会渐渐跟你不再有关系。即便还是你的,也无法享用。
陈洋是理性的人,他不会愣着感慨。他说:“走,跟上他!”
保安从容的走在医院的主路上,他没为他的不雅而羞愧,也没人对他的不雅而蔑视。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像每天的吃饭睡觉喝水那样,不足为奇。
保安一直走,来到医院西北角。那里有一扇铁门,锈迹斑斑。他推开走了进去,他知道我们跟踪他,所以也为我们留了门。
陈洋迟疑了一下,还是跟我走了进去。这是一间用铁皮间隔出来的小空间,铁门,铁墙,铁屋顶。跟他的脸一样,冰冷。
保安从铁架子——又是铁的,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旅行者,这次是布的,他拉开拉链,钻了进去。他蹲坐在里头,调了好几个角度才算坐好。那么大的个子,佝偻着身子,像在母亲身体里孕育时的模样。
他的手从旅行箱里伸出,捏着拉链,一点点拉上。房间里还有几个旅行箱,鼓鼓囊囊的,那里边也是赤条条的下班后的保安吗?
陈洋把我拽出房间,说:“走走,我知道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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