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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太君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手掌抓得太紧了,那翡翠佛珠顿时也是不觉散落了一地。
她只觉得那胸口一阵又一阵子的郁闷,让她一时之间,几乎也是喘不过气来。
陈老太君却也是顾不得自己身子难受,死死的抓住了许氏的手掌,颤声说道:“还不请九公主里面说话,今日这些事,那可都散了吧。你好生替我送走这些客人,也免得失了礼数。”
礼数?王珠眼睛里却流转了几许奇怪的东西。
她漆黑的眸子里,流转了一丝模糊的东西。
却恍惚记得自己前世,和母亲登上了陈家的马车,两个人瑟瑟发抖。
只想着,离开京城,离开那些乱民,方才能有那一线生机。
“她们如今,是大夏皇族,若留于车中,于咱们陈家,可是没什么好处。”
“可是皇后娘娘毕竟也是陈家旁支,这些年来,虽然不说如何照拂,总是给了陈家一些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母亲说了,陈家不必依仗皇后娘娘太多,也免得死去陛下猜疑,只要不涉入太深,什么事儿都连累不到陈家。”
“纵然没什么好处,可两个弱女子,兵荒马乱的,可也是不知道如何生存。”
“乱世之中,什么也没有比家族更为重要。什么良心,又如何比得上这家族利益。”
再然后,却没人再为她们两个弱女子说话了。
陈老太君教导出的孩子,也正是和陈老太君一样子。
在他们心目之中,陈老太君也是神明,什么都是对的。
那时候,自己何尝不是苦苦哀求,只要离开京城,自生自灭,也是罢了,不会再跟着陈家。
此刻陈家之人原本也是有些迟疑,然而那时候忽而追兵到了,陈家之人,顿时也是不觉疑惑顿生。
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因为陈家骨子里凉薄的天性作祟,陈家的人只以为一切都是冲着陈后而来。然后,这一对母女就被推出车去,好分担陈家的风险。
可讽刺的是,这些兵痞瞧中的只是陈家的财帛,却并不是隐藏在马车里面的陈后。
陈后被认出了之后,顿时被送去领赏,而王珠则被认为是宫女,成为了裴娇杀人射箭的靶子。
此时此刻,王珠静静的想,原来自己还是记仇的。
王珠淡色的唇瓣,轻轻开启,柔声说道:“还不将许管事给请过来,瞧瞧自己的旧主子。”
陈老太君眼前一黑,生生有些晕眩。
王珠,王珠,她可当真是半点余地也是不留。
陈老太君一咬牙,只觉得眼前浮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黑云,整个轻轻颤抖。
仿若看到了陈家的尸山血海,而王珠就在上方,清秀的面颊流露出嗜血的笑容。
而在场之人却不觉流转了颇有兴致的玩味笑容,
许管事?可不就是萧家那前朝余孽。
一名中年男子被带上来,赫然正是那许管事!
他目光流转间,眼底却也是不觉隐隐有几许怨毒之色,死死的盯住了萧景。
王珠手中鞭子一甩,忽而就扯下了许管事一片袖子,露出对方手臂上刺青。
“好个许管事,你既是前朝余孽,为何仍然是这张脸,不是说了,你剥掉真的那个许管事一张脸,取而代之?”
王珠不觉说道。
“九公主,至始至终,我都是前朝余孽。只是许多年前,我也厌憎了那等复国生涯。故而一心一意,留在了萧家,只想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之后娶妻生子,从前的日子,我原本都是淡了。可是忽而有一日,萧公子寻上了我,不但揭破了我的身份,还要让我为他做一桩事情。多年以前,有人和前朝余孽有所勾结,并且写下了契书,以此分裂兖州,自立为王。只是当时先帝手腕颇为厉害,派了清王前去平判,将那所有的人均是一网打尽。可是那份契书,却是在战乱之中消失。当时但凡参与叛乱的人,差不多都是被清王杀了,唯独其中,几个身份尊贵的人,却反而是还好生活着。”
“之后,萧公子却有雄心大志,不知怎么,居然是寻觅上我,想要的自然是这份契书。那些与前朝余孽勾结的尊贵之人,有些死了,可是有些却仍然是还活着。不止如何,还位高权重,不同寻常。”
“这份契书,我自然是没有的。若是有这样子的东西,我怎么还会是萧家一个小小的掌柜?为了保全性命,我也是忽而就有了一个极好的法子。九公主,当时我虽不知这份契书的内容,却亲手摸过,知晓这是什么材质。我祖上就是精通金石之术,并且也是精于此技。我就给萧公子出主意,不若仿制这其中一角,做得栩栩如生。到时候切下来,送了过去,必定也是会将有些心中有鬼的人吓得魂飞魄散,随意索取。哼,我那时候只盼望自己能活命,萧景怎么算计别的人,我也是本来不在乎。”
“可惜那日,萧景算计九公主,我露出了身份。原本我以为萧景会救下我了,可是却也是没想到,他反而命人追杀,欲图要了我的性命。这位萧公子,如今年纪还小,手中也是没什么势力。可是他当真是个恶毒的人,没有将我追杀成功,就打起了别的主意。他为了让别人相信,他这个主子居然是毫不知情,居然杀死了我的夫人,再埋下去一具*的尸体。什么面具,什么李代桃僵,那可都是假的!”
陈老太君慢慢的回过神来,却隐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萧景这个恶毒之人,当真可谓心思狠毒,十分可恨。
他做了契书一样的材质,又裁下去一片,并且送到了宁国公面前。
可怜陈家上下,居然是被萧景这样子虚以委蛇的计策,闹得可谓团团转。
也许最初萧景也并不是那么确定的,可是等陈家被萧景如此要挟,任由萧景予取予夺,恐怕萧景早就猜测得到这其中事实。
此事此刻,陈老太君早就是将萧景恨到了极点。
今日陈家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将陈家推入那等水深火热之中!
谁也是不会相信,陈家乃是无辜。
这一刻,陈老太君内心之中,甚至不觉涌起了一缕后悔,若是顺了陈蕊,当真退了这门婚事,岂不是能让陈家干干净净的?
然而再如何后悔,这桩事情已经是不可追。
萧景微微一闭眼,心中却也是不觉升起了一缕凉意。
他就不相信,是王珠自己破了自己这个局。
可若不是王珠,想来也只能是那个人了。
萧景神色微微有些漂浮,耳边却也似乎又听到了晏修甜蜜蜜的嗓音。
“阿景,你总算是相信了,我的判断,是永远不会有错的。你家这个许管事,那可当真是个前朝余孽。”
萧景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纵然喜欢晏修又如何?可是话儿都不敢多说,生怕多说了一句,晏修那么聪明,就会瞧出自己的心思。
晏修在冬天,总爱穿那雪白的狐皮披风,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眉宇间却也隐隐多了几许妖异艳丽的味道。
萧家没有一件东西能让萧景喜欢,唯独每次瞧到了晏修时候,他方才会觉得有几分欢喜。
晏修总是那样子的,他年纪轻轻,却好像是浩瀚的海洋,总是让人瞧不出晏修的深浅。
那时候萧景随口啊了一声,却也是并没有如何将许管事放在心上。
别人的性命,他始终没放在心上。萧景只是准备着,让官府的人来捉拿许管事的。
可晏修却笑着摇摇头:“你若是这样子做,那可当真是暴殄天物,实在是没趣得很。这个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那就是拿捏了某个人的把柄,死死的捏住在手中。倘若是这个样子,就好像是有了一件最好玩的宠物。看着他恐惧、担心,却是一点儿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更是摆脱不了。比如,如今你大可以要挟,要挟许管事为你杀人,除去你最厌恶的继母。”
萧景目光轻轻的闪动:“我不喜欢用这种粗鲁的法子,更何况,也要让那女人死得恰到好处。”
晏修笑了起来:“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你也不必如何当真。萧景,完美的计谋才像是最好看的艺术品,绝非寻常粗制滥货可比。以后你知道玩弄人心的乐趣,方才知道怎么样最大程度利用一个人。”
晏修的话儿,仿佛只是昨日,犹自在萧景的耳边回荡。
可是当初这样子说话的男子,却也是早就已经形同陌路,再也是回不来了。
故而王珠揭破了萧景的软肋,点破了萧景的秘密,而萧景第一反应,则是晏修为了王珠,而这样子出卖了自己。
是了,是了,自己绝不会输给这个女人。
如今王珠盯住了萧景,缓缓询问:“萧公子,事到如今,你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老太君此时此刻,面色却也是不觉苍白,什么话儿都是说不出口的。
萧景若是指认陈家,恐怕陈家就会毁在了萧景手上。
陈老太君心中却颇为酸苦。
那日宁国公向她坦诚,她方才知晓这桩事情。
说来当真是可笑得很,同床多年,她方才知晓自己这个事事考虑周到的夫君,当年居然是会有这样子的狼子野心!
11
这可是会生生的毁掉陈家的。
她原本是想要出声呵斥,可瞧着萧景,这呵斥的话儿也是吞了回去。
萧景倒是比旁人要镇定许多,闻言也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九公主,你要说的,那就只是这些,那可当真是令我失望得紧。”
王珠瞧着萧景,眼睛里不觉微微有了些探寻之意:“已然这样,莫非还是不够?”
“虽是如此,却也是自然不够的。”
萧景冷哼一声:“一个前朝余孽的话,连下贱的青楼女子都是不如,又怎么会随意指证,说别人的不是?这可真是,可笑之极!”
萧景一双眸子里面,饱含了浓浓讽刺之意:“若是随意指证,已经是可以当真。那九公主不是说了,我已经试探出究竟是谁勾结前朝余孽。倘若我张口这么一说,岂不是满城的权贵,均是可以随意攀诬?九公主,你若不喜欢谁,我就将谁拉下水。九公主似乎不喜欢陈家,就让陈家这般又如何?”
而萧景这样子的话,却让在场诸位脸色都是顿时不觉变了。
萧景言下之意,倘若定下他的罪,他随口这么一说,必定也是会让别的人全家牵连!
原本也不过是看个乐子,可如今所在之人却也是均不觉有些后悔了,生恐萧景会胡言乱语。
萧景那张温雅的面容却不觉流转了狠色,既然是要斗,那就干脆斗得个鱼死网破!
反正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必定不会让王珠好过。
萧景这样子说,在场之人心里面均是苦恼得紧。
若是旁人,必定也是会顾忌一二。
可是如今,和萧景相对之人赫然正是九公主王珠。
王珠的性子十分刚烈,什么事儿都是由着她的心思,既然是如此,王珠也是未必会服软。既是如此,想来王珠也是会不依不饶。
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王珠却微微一笑:“萧公子,你居然如此当真,不过是和你说笑罢了。这些前朝余孽的话儿,自然也是一个字都是不能够相信的。”
萧景听到了这儿,却也是不觉微微一愕。
王珠这样子说,究竟也是什么意思?
居然好似,王珠服软了一般?
可是内心一股子的不安顿时也是涌过来了。
王珠虽然是笑着,却也是那般镇定自若,清秀的面颊却也是并无愠怒。
只见王珠微微示意,一名侍卫向前,顿时一剑将许管事洞穿!
许管事面颊之上微微有些错愕之色,却也是谈不上如何的惊讶。
自己身份既然是如此微妙,一次又一次,想来也是绝不会活下来。
“这公道自然是在人心,萧公子,今日为什么我要动你呢?你大可以离开陈家大门,不必理会别的。若是这个许管事冤枉了你,这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是清清白白,想来萧公子也是会安然无虑——”
王珠一瞬间,眼珠却也是深邃起来:“否则——”
否则若萧景当真要挟了谁,知晓谁与前朝余孽勾结。那样子一来,这些被萧景要挟的人,必定是会将萧景杀人灭口!
萧景一瞬间忽而也是明白了王珠恶毒的心思,面色也是难看之极!
王珠就是这样子大大方方,至于杀人灭口的事儿,自然能有别人代劳。
如此明着张扬、肆意、恶毒,萧景却也是顿时觉得一股子冰凉之意涌上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此等女子,当真是可恨之极!
一时之间,萧景微微有些慌乱,不觉有些口不择言:“你当真不知晓,这兖州究竟是有谁和前朝余孽勾结?”
话儿一出口,萧景却也是不觉微微有些后悔起来。
这样子一说,岂不是短了气势?
他心慌无措之意,可谓展露无遗。
王珠叹息:“我为什么一定要知晓,或者不如说,为何一定要从你这儿知晓?萧景,你会告诉我吗?恐怕,别的人还会以为我是公报私仇!”
陈老太君死死的抓住了许氏,眼前却也是不觉微微有些晕眩。
是了,这也是陈家的最后机会。
萧景,一定要死,一定要死的!
而萧景冷漠的扫过了眼前这些人,瞧着他们眼底里的神色,最后却也是落在了陈老太君的身上。
就是这个死老太婆,此时此刻,也是想要自己的那么一条命。
王珠,那可真是狠辣,当真是众矢之的!
萧景好似毒蛇一般的目光扫过了王珠,有时候杀人,似乎都是不必需要什么证据的。
而萧景却也是不愿意在王珠面前失态,顿时挺直了腰身,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萧家,萧景慢慢的倒了一杯酒。
自己就是砧板上一块肉,如今别人都是虎视眈眈,正等着那么一刀,给狠狠剁下来。
萧景取出了一壶酒,慢慢的把玩这精巧的酒壶,忽而轻轻的打开。
随意一转,里面瓶盖里面许多粉末,都是落入了酒水之中。
这样子精巧的设计,是萧景特意让人准备的。里面的粉末乃是五石散,一旦饮下去,那就是昏昏欲醉,并且丧失神智。
他不觉想起了晏修,晏修顶着那样子的脸儿,却冷漠得很。
可是最初,晏修倒也并未全然是这样子的。
那时候的晏修,似乎还当真对自己有些情分。
直到,直到自己将这个设计精巧的酒壶放在了晏修面前。
这枚酒壶做得十分精致,在萧景瞧来,可谓是天衣无缝。
可是晏修只瞧了一眼,顿时就不觉笑了起来。
“阿景,你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不杀你了。只是人都是这个样子,总是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晏修手一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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