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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刘川开心的就像奥运会运动员百米冲刺夺冠一般的喜悦,猛地冲上前去抱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差点没站稳。

    刘川几乎用处了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吼着、哭着、嚎着,“你为什么一直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好害怕。”

    他把头埋进这个男人的衣服里,他们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是那么的温暖、温柔,就像在严酷的冬日跳进浴缸,看着热水慢慢升起来的水蒸气一样惬意。刘川紧紧地抱着他,很久很久的抱着,害怕一松手,又再一次的失去他的父亲——刘仁义。

    不知道哭了多久的刘川,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抽搐着,颤抖着。渐渐平复下心情来的他,慢慢抬起了头,看着这个陌生的戴着白色鸭舌帽的青年男人。

    刘川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和鼻涕,稚嫩的脸颊上还能看得见清晰的泪痕。随着清晨视线,面前这个陌生青年男人的脸也渐渐显现出来。

    不是父亲!

    刘川害怕了,连忙往后退到了家里,白皙的小手用力地一把把门推了回去。

    可是门并没有关上。这个陌生男子用脚,抵住了门,就像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压在刘川心上。五岁的刘川的力气,怎么敌得过门外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呢。

    这个奇怪的家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颤颤巍巍,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阿川,对不起啊。”这个男人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哽咽的从喉咙里发出来了这六个字,他本想也想刘川一样嚎啕大哭一起,他的下巴已经开始颤抖了,不过他忍住了。他们二人面对面,转为了沉默。

    被吓傻的刘川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拖着后面冰凉的瓷砖地板,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极其像他父亲的陌生男人。一开始的喜悦渐渐淡出,莫名的恐惧开始上升,他颤抖着,两腿发软,甚至连救命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随着这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青年——可能再多那么一点点眼泪,泪水就能从这个男人脸上留下来的目光,再加上眼前这个男人和他的父亲长得如此相像,刘川感受到了恐惧外的一丝丝温柔,也渐渐放松了警惕。他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你是谁呀......大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认识我爸爸吗......你们长得太像了......他...我的爸爸...他叫刘仁义...你见过他吗?”若不是这个三月的清晨如此安静,没有人会听得清楚刘川的话,胆小的他甚至不知道目光放在那里,就一直盯着这个男人的鸭舌帽,目不转睛的盯着。刘仁义教过刘川,看见年轻的男人要叫哥哥,女人要叫姐姐,如果叫对方叔叔阿姨的话,对方会生气的。显然,小刘川记住了这个奇怪的定理。他的脑海里全是他与他爸爸的过往,刘川从小没有见过他的妈妈,听刘仁义说,他的妈妈在他出生时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甚至都不知道妈妈的名字叫什么,刘仁义好像不想提起那个女人。对于刘川来说,爸爸是很温柔的,只要不提起妈妈,刘仁义就不会生气。

    刘川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乡下,一个隶属于利州市的土坡村,他和刘仁义也就每年过年和中秋的时候回去,五年以来,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是父亲刘仁义和他相依为命。他们生活在利州市,汉金省的一个二线城市,他本该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过着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

    “你爸爸,前几天出车祸,去世了,你想不起来了吗?”男人毫无起伏波动的一句话,好像用一种刘川听不懂的外语,铁铮铮的告诉他这个事实。他把刘川的思绪一把从过往里狠狠的揪了回来,就像一个大汉,扯着你的头发,把你拖着走了很远的路,你无法反抗,你只能呆呆的看着他那白色的鸭舌帽,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回忆。

    没错,几天前,刘仁义因车祸去世了。他下班回来去幼儿园接着刚放学的刘川,父子二人开心的哼着小曲。坐在后排的刘川,看着窗外的风景,清楚依稀的记得,手里还捏着父亲刚买来的板蓝根,说是可以预防非典。刘川不知道非典是什么意思,听幼儿园老师说,是一种很可怕的疾病,于是大家每天戴着口罩,只有回到家才可以扯下来。坐在后排的刘川带着口罩闷得慌,还因为摇下了车窗被父亲骂了一顿,只能丧气低下头捏着手里的板蓝根。刘川依稀记得,他隔着包装袋还能摸到里面一颗颗的小药粒,调皮的刘川正在悄悄的把它们都捏碎,那种质感,塑料袋发出的声响,都依稀的回响在刘川的耳边,像是一曲优美的华尔兹,他仿佛能随着这个声响,想像出两只黑天鹅正在平静的湖面嬉戏,溅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洒在他和爸爸的脸上。

    可是此时坐在地板上的刘川,他的脸上并不是浪花。

    而是刚刚干了的泪痕又再一次被填满了泪水,他想起了一切,全身起满的鸡皮疙瘩几乎涌上了他的脑子。刘川明白什么叫做去世,他曾经在问妈妈去哪里的时候,他清楚的明白,这次爸爸和妈妈一样,是去世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死了。

    死了,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刘川第一次直面死亡,直面恐惧,直面生命的脆弱。

    眼前的这个长得很像刘仁义的陌生男人,小心翼翼的靠近着刘川,他或许是想起了往事,或许是被眼前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弟弟渲染了情绪。他一瘸一拐的走向前,站在了刘川的面前,蹲了下来,他并没有再给刘川拥抱,也没有安慰,什么也没说,只是摘下了他的白色鸭舌帽,戴在了刘川的头上。帽子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很干净。可是看起来却很旧,好像有着十多二十年的历史了,帽子很大,几乎盖住了刘川的脸。

    男子起身,离开了刘川的家。

    关上了门。

    一切又变得那么安静。

    电视机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混蛋,还在念着新闻:

    “近日,利州市著名企业家白应伟涉嫌故意杀害拆迁户刘仁义一案正在调查中,利州市公安局认为,此次车祸并不仅仅只是意外,很有可能是蓄意谋杀,刘仁义五岁的儿子刘川至今下落不明。另外,此案可能于白应伟背后的崔氏集团所违法研发的‘清晨计划’有关,本市检察院已深入调查。下面请收看关于非典疫情的相关报导......”

    伤心过度的刘川根本听不清楚电视机里在念叨什么,甚至听不见新闻里已经提到了他和他父亲的名字。他唯一能听见的,是墙上挂着的老式的木钟。

    那是时间流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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