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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沙哑的声音,“向警官……”
向启惊喜地看向她,“大妹子,你们没事吧?”
“快,送他去医院……告诉他们……不能压到阿瑾的脑袋,他脑颅被弹片划伤……刚才我已经把弹片取了出来……要防止颅腔感染,后背骨裂……恐及伤及脾脏……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送你们去医院!”向启又哭又笑地点头。
笙歌手指吃力地抚向自己的小腹,用尽全力嗫嚅着双唇,“妇产科……”
说完,她眼皮一沉,再次堕入了黑暗中……
这几天仿佛一场噩梦,现在梦已经醒了。
*
笙歌觉得,所谓凌迟也不过如此。
容瑾挺直的背脊,以及容世杰缓缓扣动扳机的手指。
她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这样的话,时间就能就此停住,永远地停住!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只是她的奢望。
“砰”地一声枪声响起。
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就在此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那是属于容瑾的嗓音,他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她也认识……
“容皓!”
笙歌倏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容瑾依旧跪在地上,容皓挡在枪口上,替他挨下了致命的一枪。
容皓沾满鲜血的手握住了枪口,嘴角涌出一口血来,“爸,收手吧,再不收手就回不去了。”
“滚开,你不是喜欢那个女人吗?你大哥死后那个女人就是你的。”
闻言,容皓朝笙歌的方向看了眼,才苦笑道:“我喜欢她不错,但是我从来没有霸占他,我只当她是我的大嫂,我会尊重她,但是不会亵渎她。”
“好一个不会亵渎,容皓,你好出息,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子情谊!”容世杰恶狠狠地瞪着他。
容皓苦笑:“父子情谊?这么多年来,你何曾真正关心过我?你知道我多高多重……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甚至连我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吧?”
“这是你妈该关心的东西!”
“是啊,这是妈该关心的东西,连我学校家长会都不肯出席的你……念过什么父子情谊?爸,你大概不知道吧,当年你好不容易松口说要参加我亲子会,我好开心地在学校等着,可是我等到亲子会结束,等到天黑,等到最后妈妈带着警察来找我,都没有等到你出现,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一场雨,我在雨中淋了两个小时,最终大病一场……从那以后我忽然想开了,我没有爸爸,不……应该说,我有爸爸就跟没有爸爸一样……”
提及旧事,容世杰脸上难得涌现出一抹愧疚,“那天公司出了急事,我临时飞了A市,才会错过你的亲子会。”
容皓没想到会得到他的解释,苦涩一笑,“无论因果如何,都不重要了,爸,不要再错下去了,去自首吧,求你了。”
容世杰脸上的愧疚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替代的是一抹阴狠,“自首?容皓,好歹你也叫了我二十几年的爸爸,怎么会这么天真,你以为自首你大哥就会放了我?让我在牢狱中待几十年,他想得美,今天他必须死,给我滚开!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
“那你先杀了我!”容皓吼道!
容瑾蹙眉,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容皓,滚……”
容世杰冷笑一声,“逆子,看吧,你自认为兄弟情深,只是你的好大哥似乎根本就不领你的情,我数三下,如果你不滚开的话,我不会手下留情。”
“爸,我只是在偿还你的罪孽。”容皓坚决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不是?好,我成全你!”
“容世杰,你不能杀他!”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响起,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冲了进来。
笙歌认出来了,是季婉君!
又是一阵枪声,不过是朝季琬君开去的。
“妈!”
惊变来得太快,饶是容世杰也惊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婉君捂着肚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容世杰……我们夫妻二十几年……难道真的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在容世杰毫不犹豫举枪的时候,季婉君已然心如死灰,她哀怜地看了一眼容皓,跌倒在地,“容世杰……你不能杀阿皓……阿皓是……他是你和她的孩子……他是你和徐曼萝的孩子……”
现场三个男人都呆住了,笙歌也怔住了。
容皓是徐曼萝和容世杰的孩子?
那就意味着他和容瑾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这怎么会?容瑾的弟弟不是因为心肺功能不全夭折了吗?怎么会是容皓?
刚才容世杰的话语已然让人无法承受,而季婉君的话,对容瑾来说,无疑就是天打雷劈。
阿瑾……
她下意识地看向容瑾,只见他面部隐忍地质问季婉君,“二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婉君已经出气大于入气,她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我早该说出来的……是我自私……我的孩子在出生的时候就检查出心肺功能不全不久于世……季家有遗传病,影响了孕育……在怀孕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那可能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而大嫂正好也在那时候产子,我怕自己没了地位……于是悄悄换了孩子,索性两个孩子长得很像,没人发觉出异常……”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又道:“我那时候就应该发觉出异常的……为什么两个孩子会长得那么像……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亲骨肉啊……而后,我竟然看到大嫂亲手捂死了孩子……虽然心肺功能不全……可是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想要捂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呵呵……前些年我小心翼翼地藏着,直到有次阿皓出意外,你当众输血,我以为真相即将被拆穿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你和阿皓的亲子关系完全匹配,那时候我如遭雷劈,也顿时明白了徐曼萝为什么心会那么狠,那是因为她觉得他是个孽种不该存活于世,所以才选择亲手杀了他!”
季婉君讲至此,怜悯地看向容世杰,语气凄然:“容世杰,你直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徐曼萝她的心里只有大哥一个……她不爱你……不然怎么会亲手杀了你们的孩子……她不爱你!”
容世杰的身子震了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容皓,嗫嚅着:“他是我和阿萝的孩子?这不可能……”
季婉君咳出一口血,冷嘲:“父亲爱上了大嫂,儿子也爱上大嫂,你觉得只是偶然吗?”
容皓失血过多的脸已然煞白,“妈……你告诉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阿皓,妈对不起你,但是索性,你没有走上你父亲的歪路……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你亲生妈妈的影子……”
“啊——”容皓抱头叫了狂叫,“这不是真的,不是的……”
他和阿萝的孩子?容世杰缓缓地放下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在此刻,容皓突然抢过他的枪,发了疯似的朝四周开去。
眼看他的枪口就要开往一处,容世杰惊恐地喊道:“容皓,住手,那里有炸药……”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容皓已经扣动了扳机。
厂房爆炸的瞬间,笙歌看到有道黑影朝他扑过来,然后眼前火光一闪,厂房的模样再也不复存在。
狭闭的空间里,建筑物倒下构成的三角形区域拯救了她。
笙歌从震晕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割她手臂上的绳索,格外熟悉的气息……
嘴巴上的胶布已经被人撕掉,她顿时欣喜若狂,“阿瑾,是不是你?”
搁着绳索的气力一顿,然后熟悉的暗哑声音传来,“嗯,我来了。”
与方才的唇语不同,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听到了他的声音,笙歌的眼泪再次涌出……
“我刚才以为你会死。”她哑着声音道。
容瑾似乎笑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割绑着她的绳子。
似乎是因为姿势不好动作的缘故,他动作得格外缓慢。
好不容易手上挣脱了束缚,容瑾把刀塞进了她的手里,“歌儿,脚上的绳索你自己割断,我不好弄。”
笙歌接过刀子,迅速把脚上的绳子割断。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容瑾的声音在身侧再次响起,“歌儿,抱抱我。”
不用他说,她已经侧身狠狠地抱住他。
“嘶!”容瑾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笙歌紧张道。
他笑了笑,“疼,别抱得那么紧!”
她这才想起他刚才受了伤,连忙松开了力道,双手在他身上摸着,“哪里疼?”
“别乱摸,我怕我忍不住。”容瑾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笙歌一怔,顿时苦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那档事情。”
容瑾轻笑了一阵,抬手松松环着她的腰,轻声道:“对不起,又让你受苦了。”
笙歌蜷在他的胸膛,咬紧了双唇:“容世杰骗你的,李铎没来得及对我怎么样……就是燃燃他……”
“别担心……他没事,抢救及时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真的?”她喜极而泣!
“我不骗你。”
“嗯,你不骗我。”
容瑾不再开口,二人就这样静静待了几分钟,很快笙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的腰迹处,有不易察觉的濡湿感,液体渗入肌肤,温热粘稠。
而他的手刚好搭在她的腰迹处,她不会傻到认为他手上出了汗,那么这粘稠的液体只能是血!
他的气息似乎也很微弱。
想至此,笙歌惊慌失措地喊了声,“阿瑾!”
外面大火燃烧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可这幽闭处却没有人回答她。
“容瑾!”
她叫了几声,容瑾这才微弱地“嗯”了一声。
笙歌的心稍微安了一些,急忙问道:“除了刚才被打的,你是不是哪里还受伤了?你手上有很多血……”
容瑾按住她乱动的手,轻声开口:“真是瞒不住你,刚才扑过来的时候,手臂割伤了。”
“只是手臂?”
“还有内伤。”
“真的?”
“我想这个问题刚才我已经回答过了。”他顿了顿,继续道:“歌儿,阿启现在就在外面,我刚才看过了,这里倒塌的结构很安全,在他进来救你之前,应该不会塌掉。”
“是救我们。”她不悦地强调了一句。
容瑾停滞了几秒才继续道:“秦燃就在附院,爷爷的病情顺其自然吧……还有容氏的事物三叔会处理,你出去后不用操心,容氏的股份足够你半生安稳无虞……”
他缓了口气,“歌儿,你不是一直想听犯罪心理学折页上那句话是什么……我现在说给你听好不好?”
笙歌心底涌上一股很不安的情绪,“我不听,等我们安全出去了,你再跟我说。”
黑暗中,容瑾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庞把她的头颅缓缓压低,“听话……我没力气了……我只说一遍……你认真听……”
“我不听……”她抗拒着,可推在他胸膛的手却很无力。
她听见容瑾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一字一顿,格外清晰。
“你知道吗?歌儿,我,爱你……”
心间仿若长出一根刺,每伸长一寸就刺痛她一分,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笙歌想起了书上的原话,那句原话当是如此说的:【你知道吗?卡莱尔,我,爱你……】
她泣不成声,“都说了我不想听,容瑾,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温热的液体灼在容瑾的脸庞,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想要给她擦掉眼泪,却发现此刻的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逐渐混沌,眼皮子越来越重。
歌儿,我只是怕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顾笙歌,我爱你,所谓的蓄谋已久,不过是我的一眼钟情。
“哐当”一声响声,笙歌面前的三角形墙体被砸出了一口大口,借着倒映进来的火光,她终于看清此刻容瑾的模样。
她气得恨不得打他,可始终只是小心地搂紧他。
“骗子……容瑾,你这个大骗子!”
哪里只是手臂受了伤,明明浑身都是伤,尤其是头部,鲜血潺潺而下,本来漆黑的眸子淬了血,显得格外可怖……
“我只骗你这一次,原谅我……好不好?就算不原谅……也没关系了……”容瑾的声音越来越弱,浓墨的眸子逐渐黯淡无光。
笙歌咬着牙,捡起刚才她丢在地上的小刀,狠狠道:“容瑾,你他妈得要是敢死!我这辈子……下辈子,就算做鬼,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
初夏之际,微风和煦。
笙歌看向窗外,再次开口;“那时候我发现,容瑾最严重的伤是在头部,被一片弹片穿伤,那是我从医以来做得最艰难也是最痛苦的一次手术,没有任何医疗器械,没有高度照明灯,有的只是我面前的燃火还是我手里那把煅烧过的小刀,头顶的墙体摇摇欲坠,而在我刀下是我最爱的男人,我无法形容那时候的心境,你们可能也没办法体会,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能死,索性……我成功了,即使事情不如人愿,但是我已然满足。”
向启叹了口气,“那天突然下了大雪,否则火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扑灭,想来也是天不绝人。”
“是啊,天不绝人。”
肚子突然抽疼了一下,笙歌摸了摸肚皮,回头看着病床上男人俊美却有些惨白的侧颜,温软一笑,“阿瑾,豆豆闹得好厉害,你帮我教训教训他好不好?”
说罢,她拿起容瑾的手轻轻搭在自己已然隆起的肚皮上,和往常般,感受到父亲的亲和,豆豆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笙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向启见状,悄然地离开病房。
此时此刻,豆豆刚好七个月。
没人注意到,容瑾的小指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与此同时,笙歌肚皮上浮现出一片小小的凸起,豆豆小小的手掌与父亲慢慢贴合……
---题外话---万更啦啦~
马上就大结局了,潜水的宝宝们出来冒个泡,评论区冷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