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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挪回到嘴里,中途差点儿流出口水来。
她其实并不特别爱吃糖,但每次吃到这个糖都觉得特别满足。
甜的,但并不腻,带了点儿微微的苦涩。
盛景初问她:“知道这回是什么柚吗?”
她舔了舔唇,笑得像个刚盗完油的小耗子。
“是fallinlovewith柚。”
又等了好一会儿,雨还是不见停,程了这才有些急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不能停了。”她试探了一下雨水的密度,“要不咱俩冒雨冲出去?”
反正冲还是不冲,都会被雨淋个浑身湿透。
“或许可以让小齐来接我们。”
“那多不好意思啊,雨这么大,路上肯定堵得厉害。”
她看了一眼檐上挂着的蜘蛛网,往后缩了缩脑袋。
盛景初却一指墙角:“蜘蛛!”
“哪儿呢,哪儿呢?”
程了跳起来,一把蹿到盛景初身上:“还在吗?”
她这个姿势太有难度,两只手紧紧搂住盛景初的脖子,一双眼睛因为惊恐瞪得大大的,两条腿夹在盛景初腰上,像个吸盘,箍得牢牢的。
盛景初有些无奈,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好了,好了,我骗你的。根本没有蜘蛛。”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骗我,”程了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但是咬着牙不肯承认,毕竟她的反应实在有些丢脸,“万一我下来,你又说有蜘蛛怎么办?”
两人一个坚持,一个哄,正僵持着呢,雨幕中传来一声暴喝。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人看过去,发现程爸爸正拿着手电筒撑着伞,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
程了赶紧从盛景初身上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盛景初的身旁。
盛景初更加尴尬,好像诱骗未成年少女被对方的家长抓包一样。
虽然事情并不像程爸爸想的那样,盛景初觉得还是应该表达一下歉意。
“伯父……”
程了悄悄去牵他的手,拦着他的话:“哎哟,爸。”
“你闭嘴!”
他俩不知道程爸爸是要谁闭嘴,一起闭上了嘴巴。
程爸爸走过来,紧紧地盯着盛景初。
他比盛景初矮了半个头,要抬起头来才能看清楚盛景初的脸,他紧皱着眉,将伞塞到程了手里,两只大手使劲儿捏了捏盛景初的肩膀,然后顺着胳膊一路捏下去。
四周安静得很,只能听到檐下的水声,当厨师的都有一把子力气,程了知道自家老爹的手劲儿,替盛景初提着一口气。
直捏到手腕,程爸爸才收回手,松了口气。
他转头瞪着自家闺女:“你重得跟个秤砣一样,把我们景初压坏了怎么办?”
然后,他笑着拍了拍盛景初的肩膀:“景初啊,没事吧?”
程了顿时满脸黑线,这是亲爹呢,能给她留点儿面子吗?
盛景初暗暗松了口气,还是替程了辩解了一下:“她不沉。”
程爸爸对程了没好气:“你个臭闺女,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了?还是徐迟问我你回没回来,我才知道你被雨拍到半道上来了。”
程了摸出手机看了看,没电了。
心里虽然愧疚,她嘴上却抬杠:“我怎么知道你要来接我的?小时候下大雨时,我满心以为你能接我的,等到天黑都没人,冒着雨回去,你在床上睡觉呢,看我一身水还问我:‘呀,下雨了吗?’”
程爸爸恨自家闺女揭自己的短:“做人要讲良心的,我后来不又接了你一次?”
“那次更可气,我都上高中了,你居然去初中校门口接我,没接回来还骂我逃学了。”
程爸爸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不知道是在抹汗还是在抹雨。
程爸爸从包里摸出一把伞丢到程了身上,热情地挽住盛景初的胳膊:“走,景初,到叔叔家去,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程了噘着嘴巴,撑起伞,跟在他们身后走。
好在这里离甜水巷已经不远了,路上都是水,程爸爸穿了双雨靴,盛景初推着自行车,程爸爸抢了几把,要帮盛景初推着,都被他谢绝了。
盛景初回头去看程了,她对着路灯光挑着水少的地方走,遇到水深的地方,脚尖一点地,轻盈地跳过去。
偶尔落地没落好,险险地站稳,还要回头再重新跳一次。
程爸爸觉得自己变成一只发光发亮的大灯泡,于是交代了盛景初一句:“叔快走几步回去做饭,你帮我看着点儿程了,这丫头三五不时就得发发疯,真不知道随谁了。”
他摇着头,假装叹息了几声,招呼后面的程了:“你帮景初打着点儿伞,爸先走了。”
程了紧跑了两步,踮起脚给盛景初撑伞。
女孩子的遮阳伞本身就不大,遮两个人就有些局促,盛景初怕她淋到雨,一再把伞往程了身边挪过去,半个身子淋在雨里。
程了去推他的手:“会淋感冒的,熊猫。”
“蒋老师有个弟子叫楚鹤的……”
程了点点头:“知道知道,我还和他一起打过麻将。”
“有一次雨天,楚鹤说要去接女朋友,我很奇怪,他为什么只拿了一把伞。我记得我问他的时候,他还跟我挤了挤眼睛。这个问题让我疑惑了好多年,终于解开了。”
他伸出手环住了程了的肩膀:“原来是这样。”
程了有好半晌没说话,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咚”地响。她垂下头,马尾辫扬起来,尾尖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
他有些痒,酥酥麻麻的,想起她以前卷着发梢玩的样子,便用食指悄悄卷起她的头发,她的发质滑且软,卷在指尖是凉的,像水在指尖漫过。
路边的花木中开满了沉甸甸的绣球花,吸饱了水,好像马上就要坠下来,程了拿手指划过去,沾了一手的花瓣。
这条道是石板路,两侧有排水沟,倒比之前的路况好了很多。
这还得益于当年那场大水,甜水巷被淹过之后,居民自发组织了一次集资,找人铺平了路,都是长条的青石,据说是石矿老板在山中采的,因为当时流行混凝土石板,一时滞销,甜水巷的居民捡了个大漏。
这青石路都是当地的居民一块块铺的,程了的爷爷也参与了铺路,程了不知道哪块石头是爷爷亲手铺的,她跟爸爸回到奶奶这里的第二年,爷爷就过世了。
她还记得爷爷带着她出去,伸出一个小手指让她攥着,到了路口的小卖部,会给她买几颗麦芽糖。
那时候对她来说,爷爷=麦芽糖。
爷爷过世之后,糖就没有了。
她当时已经有了点儿生离死别的概念,想念爷爷的时候就在青石路上走一遍,边走边数,那时只能从一数到一百,数了三个一百和一个八十三,就是路口小卖部了。
盛景初分辨着她的情绪,知道她沉默下来的时候,不是害羞了,就是伤感了。
他主动说起来:“你不知道吧,我小时候也在这里住过。”
这一句话果然吸引了程了的注意。
“什么时候?”
“你知道吧,我和徐家有点儿远亲,小时候在徐爷爷家住过一段时间。”
程了“哦”了一声:“那应该在我搬到奶奶家以前了。”
他娓娓道来:“我小时候比现在更不爱讲话,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还不适应,徐爷爷一度以为我有自闭症。邻居家的小女孩儿一从幼儿园回来,就坐在板凳上面背儿歌,她背了好多遍还记不住,我听得不耐烦,接着背了下去,她马上踩着小凳子趴在墙头跟我招手,让我跟她一起玩。那时候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等她回来。”
程了忽然想起来:“是不是教你叠耗子的女孩儿?”
他点头。
程了的心涩涩的,嘴上揶揄他:“哟,初恋呢。”
他以前在徐爷爷家住过,那女孩儿是徐爷爷的邻居……而徐爷爷家另一侧的邻居就是周奶奶家。
她先是有些莫名的醋意,很快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周奶奶家的孙女很早就出国了,据说已经结婚了,孩子都周岁了呢。”
他应了一声,语调里没有太多的惊讶。
程了有点儿不开心:“难不成你还调查过?”
他没接这个话,语气里有些遗憾:“后来我又回来看过徐爷爷几次,但都没碰到过你。”
他来的时候,程了都在上课,考上大学之后,干脆住在了学校。
程了笑起来,脑袋在他的胸前一蹭一蹭的:“你幸好没碰到过我,我青春年少的时候真的没法看。”
他们进了门,家里人几乎都出来了,一个个拿出了看珍稀物种的眼神。
程诺更是一副中了彩票的样子:“幸好我今天装肚子疼早回来了。”
程三叔一把揪住程诺的耳朵:“装的?你皮子痒了是不是!”
盛景初向大家表达歉意:“来得仓促,给大家添麻烦了。”
程奶奶让盛景初进屋:“小盛去换个衣服吧,我都给你备下了。”说完又去看程了,“了了也快点儿换衣服,尤其是裤子,裤腿都能捏出水来唷。”
程了先去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匆匆擦了擦脚,又怕盛景初不自在,趿着拖鞋去找他。
盛景初在正房,正房一直是程了的爷爷奶奶在住,爷爷过世之后,奶奶还保留着以前的摆设,家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在正房的客厅。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盛景初就坐在客厅的方桌旁。
见程了进来,他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程了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的衣服:“这……”
程奶奶给盛景初找的是程爷爷年轻时候的衣服,一套灰色的中山装。
程奶奶越看越觉得小伙子精神,很满意:“这是程了她爷爷当年被提拔成科长,特意做的,本来打算穿着去开会的,没想到后来被人挤下来了,这身衣服就没上过身。”
程了绕着盛景初看了一圈儿,从窗台的笔筒上抽出一支钢笔插到盛景初的上衣兜里。
然后,她拍了拍盛景初的肩膀:“同志!”
盛景初拉了拉衣襟和袖口,他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总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很感谢程奶奶的好意。
他向程奶奶笑笑:“衣服很好,谢谢您。”
也许是怕盛景初觉得拘束,家里人都说吃过了,最后只剩下程爸爸、程了和盛景初。
程爸爸先端来两碗姜汤。
“喝了驱驱寒意。”
程了挡了挡:“他不吃姜的。”
盛景初接过来:“没关系,我喝。”
他端起碗,一口喝进去,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恶,只是眼睛更加水润,在灯光下几乎能反出光来。
程爸爸在桌子旁坐下来,给盛景初布菜:“都是家常菜,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这就去做。”
程爸爸见程了已经自己吃上了,拿筷子敲了敲她的手:“你饿鬼投胎啊!”
程了唆了唆筷子尖,嘻嘻一笑:“我替他尝尝味道,你放葱了呀,他不吃葱的。”
盛景初夹了一筷子:“没关系,我吃。”
程了备感稀奇,推推他:“变口味了呀,熊猫。”
他不说话,只低头吃菜。
程爸爸特意去开了瓶茅台:“咱爷俩喝点儿。”
程了去拦程爸爸:“你那点儿酒量,还是算了吧。”
这一句话顿时燃起了程爸爸的好胜心:“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号称千杯不醉!”
他给盛景初满上,自己也倒了一杯:“喝!”
程爸爸酒量浅,其实平时也不怎么喝酒,这一杯下去就有点儿飘,拉着盛景初的手说程了的坏话。
“我们程了啊,小学二年级了还不会算乘法,凡是做乘法只能答对一个2×2。”
程了当年做乘法都是按照加法算的,老师要是出了2×2,算她捡着了。
“还贪吃。三岁的时候吧,我跟她说,这个西红柿不能吃啊,我要做汤的。她偷摸把西红柿里面都吸干净了,就给我剩个壳放在菜板上。”
程了被自家老爹说得很没脸,她清了清嗓子,奈何程爸爸就是接收不到程了的暗示。盛景初在旁边听着,极认真的样子。
“老师让她从家里拿一百根小棍做加法,别人家孩子都拿盒牙签啊、火柴啊什么的,我们程了背了五十双一次性筷子。”
盛景初几乎能想象小小的程了背着五十双筷子上学的样子,他笑起来,又顾及程了的面子,忍了下来。
程了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还是有用的,有一次食堂没饭,老师帮我们订的盒饭,结果送餐的忘了拿筷子,老师就直接喊我把筷子分给大家了。”
见自家老爹越说越不像话,程了拿下脖子上的吊坠,在程爸爸面前晃了晃。
“老程,你困了,老程,你真的困了。”
话还没说完,程爸爸已经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外面雨已经停了,小齐打来电话,说已经在接他的路上。
程了送他出去:“衣服先放在我家吧,我给你洗了再送回去。”又去看那辆破得不能再破的自行车,“自行车也放我家吧。”
他说好,想跟家里的长辈告辞。
程了说不用:“奶奶估计已经睡下了。”
他想也是,这次来得毕竟仓促,程家的人都没认识全。
出了门,他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背:“来,我背你到巷子口。”
程了推了他一把,笑起来:“你疯了呀。”
他扭过头看她,眼波微动,有一泓水光。
“你不让我背,我就不起来。”
这是在撒娇吗?
程了怕小齐来的时候看到,让了一步:“那只背几步吧。”
她趴在他的背上,不敢压得太实。
他颠了颠:“你还是太轻了。”
程了虽然并不胖,但也算不得有多瘦,被他说轻,她有些小小的虚荣。
盛景初轻声笑起来:“大概小时候西红柿吃得太少了。”
程了又羞又恼,假意去掐他的肩膀。
他叫了一声:“咦,有蚊子!”
他一步一步数着脚下的青石。
一直数到三百八十三,看到了巷子口的小卖部。
这家小卖部开了好多年,程了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房子已经破得几乎要倒下来,门口挂着“冰镇啤酒”的牌子。
他把程了放下来,让她等一下,自己去小卖店买糖。
跳跳糖、泡泡糖、棒棒糖,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店主说的,满满的一袋子,程了翻了翻,居然还有一包白砂糖。
他拿出一颗棒棒糖剥开,喂到程了的嘴里。
荔枝味的,很甜。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想给你买糖吃。”
她的嘴里含着糖,一面的腮鼓鼓的,说话声音有些含糊:“难道因为我长得特别像个吃货?”
他摇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为你总让我觉得心疼。”
程了看着他,确定他是真的醉了,因为他在清醒的时候恐怕很难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只是笑,像个傻子,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烫。
她说:“我又想夸你了怎么办?”
他也笑,不是以前矜持而疏淡的样子,有些调皮、有些天真,像个孩子。
他说:“你夸。”
她踮起脚,在他的唇边飞快地印上一吻。
“夸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