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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写的什么?”云锦重蹲着看飘走的河灯,问道。
“许的愿怎么能说出来?会不灵的。”云菀沁道。
云锦重这年纪正好奇,伸手就去扒弄,云菀沁拉住弟弟,哄:“别弄,弄翻了,许的愿就实现不了啦!”
云锦重这才乖乖收回手。
施遥安拿了柳枝笔,认真地考虑会儿,捂着纸,偷偷在笺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夏侯世廷正在后面,余光一瞥:“没丁点儿出息。”
施遥安灰溜溜把那盏写着“娶个漂亮媳妇”的河灯推远了,又听主子声音飘来:“笔拿来,河灯来一盏。”
提笔写了几个字,夏侯世廷弯腰,将河灯放进水里。
“管家哥哥写什么?”云锦重笑眯眯打了个招呼。
一声管家哥哥听得云菀沁汗毛一竖。
夏侯世廷却是由着小毛孩子喊,目色在河灯的照映下,半明半暗,瞥了一眼云菀沁,似笑非笑:“你姐姐不是说了么,许愿说出来不灵了。”
云锦重听姐姐的话,可却没打算听他的话,顽皮性子上来,趁他不备,手一伸便去夺那盏河灯。
夏侯世廷见这小屁孩来抢,手一松,灯船倾倒,斜在了水上,碰翻了蜡烛,火苗儿吞了纸边缘,刺啦啦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成了个火球。
“呀——你灯船烧了,姐姐说了,船不能翻,不然许的愿实现不了啦!”云锦重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拦,淘气嚷了起来。
夏侯世廷脸色微微一变,伸出长臂去抢救那火船。施遥安额头冒出一阵冷汗,叫了一声:“三爷。”
“锦重!”云菀沁喝斥了一声,这才叫夏侯世廷及时住手。
云菀沁佯恼地盯着弟弟,瞎叫什么,万一人家写的是篡夺储位,登基为帝这种志向宏大、不可替代的愿望,你这么一浇熄,他恼羞成怒了要灭了你怎么办!
云锦重吐吐舌,躲到姐姐后面,再不说话。
云菀沁道:“小孩子童言无忌,三爷可别听进去了,船翻了愿望不灵,那是我信口胡诌的。”
男人的脸色这才由黑转青,由青褪白,正常了一些。
正在这时,对岸一束烟花刺啦一声,跃出平地,直冲云霄,凝固了一弹指,顿时天女散花一般,照得整个苍穹白昼一般亮堂!
继而,又是第二束、第三束……五彩缤纷的烟花雨哗哗落下。
河岸两边的百姓全都吸引住了,离得远些的也劈里啪啦全都跑到岸边,云锦重拉了妙儿,干脆就撒开腿子跑到河岸那边去了,喜得像过年。
施遥安只怕人多踩踏了云家少爷,得了主子的一记眼色,跟在云锦重和妙儿后面过去了。
云菀沁难得看一次烟花,站起身子,站在人堆儿里,仰颈看天。
玉白颈项从小袄子里伸展出来,像一株纤细却又茁壮的花茎,轻微地发着颤,鹤氅内上身的窄褃袄让她腰身尽显,身子小巧却又饱满,漫天烟花下,像一朵儿即将要开得轰轰烈烈的夜昙花。
夏侯世廷轻轻走过去,混入人堆,手伸过去,在她身上鹤氅的掩饰下,将她的手不易察觉地一握。
这是今儿晚上第二次他捉住自己的手。云菀沁还没反应,他已经凑近,在她背后低下头,附在她娇嫩的耳珠子边儿:“知道我灯船上写的什么吗。”云菀沁心思一松,明白什么。
他见她不语,趁了夜黑,唇肉贴近她耳垂上,印了一印,热气沉沉:“我盼那些世家子弟个个近不了你的身。”
云菀沁耳珠子一凉,几乎能感受到他唇瓣上的触感,这也太大的胆子了!他是当旁边的人都是大白菜么,居然在人堆儿里亲自己的耳朵……他看出她心意:“个个都盯着天上,谁会看地上!”牙齿忽的一紧一松,这回更刁钻,飞快含了一块儿白净小耳垂,轻吮一口。
敢情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浑身如火星燎原一般,一时发不了力,由着他在身后捉弄,想要冲出人堆,可,左右一看,人山人海,跑不出去啊……这会儿,他从背后猛地一箍,再次利用大氅遮挡的优势,环抱住她,捂着她的小手板子捏着揉着,声音微像从万丈邃穴里挤出来:“就是个石头,捂了这么久,也该捂热了啊。”
她好气又好笑,明明就是个闷骚货,背着人什么话都能往外面蹦,什么举动都能做得出来!谁再说他是个和尚性子,她跟谁急。
骨头里的不适感又隐约蹿出头儿,他屏住心潮的起伏,尽量想将那该死的身体反应压下去,可云菀沁还是察觉到了他轻微的抖动。
“你……又要发病了?”这话实在是破坏气氛,叫夏侯世廷不大满意,坚决不承认:“没有。”抱一抱就发病,自己还有自尊吗。
“三爷别勉强。”咯咯一笑,“仔细闪了腰。”
这话更叫他发恼,将她一具小腰儿捏得更紧,听到她嘤咛一声,心里像是窝了一团火气,骨痛又加剧几分,她莫不是嫌弃自己这个病吧,这次死忍住了,不敢动弹,免得又被她发觉,——这丫头,精得跟个兔似的。
一束烟花冲天,落地,散尽,有百姓陆续低下头,他才松开手。
等云锦重几人回来,夜又深了些,夏侯世廷吩咐下去,几人趁着人群还未散开,回了车上,马车朝侍郎府驶去。
车厢里,夏侯世廷恢复了一派正人君子的脸色,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干过。
云锦重今儿玩了个痛快,一回车上,马蹄子腾了几下就犯了困,倚在车厢里,迷糊糊地凑了姐姐的耳边,昏朦朦呓语:“姐……你跟管家哥哥,今儿这是拿我当借口幽会么?下次可不许了。”
还没等她喝叱,云锦重呵欠上来,长睫一拍,闭上眼,梦周公去了。
云菀沁怕弟弟睡出风寒,将身上鹤氅脱下来,把弟弟裹成了一堆。
回了侍郎府侧门时,已近亥时。妙儿先跳下车去侧门观望了一下,开了门,四下无人,才出来喊大姑娘和少爷进去。
云菀沁叫醒弟弟,云锦重揉揉惺忪睡眼,先跳下车,云菀沁正要下车,只听他声音飘来,在窄小的车厢内尤其清晰:“我会尽快跟父皇呈请,你也要准备好。”
声音清清淡淡,不徐不疾,貌似一点儿不急,可他心里那把火已经烧得冒头了,跟今儿的烟花差不多。
又来了。云菀沁家门口也没功夫跟他多说,下车进府。
隔了小会儿,车内男子目送了两人进门,嘴里出声,车夫才转向,背朝侍郎府侧门长巷而去。
*
日头一转,已是钦天监择定的纳妃吉日,宫人下侍郎府宣旨,宗人府上玉牒,一切料妥,云菀桐被御轿送入魏王府。
因赶上铁矿事发,这场婚事比照其他皇子的纳侧亲事,办得明显低调得不像话,因为魏王禁足期,不好太过张扬,不敢请朝臣,门客这个时候也大半散光,连宴席都是冷冷清清,若不是韦贵妃派了身边一行宫人去填补,还不知道寂寞成什么样子。不过魏王倒也不大介怀,喝完了酒,送走了客人,便急匆匆回了西边的瑞雪楼,找夜南风去了。
王府长史见一散场王爷就不见了,到处找人,再听说五爷新婚夜居然都还跑去找那个祸水,赶紧追到了瑞雪楼,在屋外好说歹说地劝:“这云侧妃到底是太后赐的婚,皇帝下的旨,明儿一大早,宫里人还要派人来拿染了红的白手帕,五爷啊,您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今儿晚也得像以前一样,去圆个房啊。”
魏王醉意上头,抱着夜南风正调情,要说之前几个有名分的妃子,两个庶妃和那个被自己弄死了的侧妃,在纳进来的头一夜,为了先镇住她们几人,魏王还是去宿了几晚上,可这段日子心情差,实在不想去送肉上门,斥道:“我堂堂个皇子,想睡哪个、不想睡哪个都做不了主?今儿我还就不去了!”
夜南风也不是个善茬儿,见府上来个侧妃,怕被夺了宠,在旁边嘀嘀咕咕:“王爷一向鸿运滔天,这次云氏一进门,五爷就遭殃倒霉,也不晓得这女的是不是咱们五爷的克星!”
魏王一听这话,更加不痛快,吼道:“走走走!说不去就不去!”
长史无奈,只得先退下。
却说云菀桐今天一进魏王府,悄悄掀开盖头,一路张望,看见王府比自己娘家大了不止十倍,亮花了眼,这段日子憋屈的心情提亮了不少。
入了夜,云菀桐在侧妃院子的新房里等了半天,迟迟不见魏王来,最后几个王府婢女过来,竟给自己掀了盖头,卸下新衣,说伺候自己安寝。
安寝?新郎到这会儿都不见人,安什么寝呐。
云菀桐眉一蹙:“王爷是不是喝醉了,还在酒宴么?我去服侍服侍,天儿冷的,可别感染了风寒。”
一名婢子名唤鸳鸯,是被长史指派来服侍新人的,支支吾吾半天:“用不着侧妃服侍,王爷已经进屋了,客人都散了。云侧妃先歇吧。”
进屋?进哪个屋子?洞房花烛夜,不进自己屋能进哪里?
云菀桐手一挡,拨开鸳鸯就往外面走,鸳鸯见她似乎想要满府去找,这才急急追过去:“侧妃,王爷去了瑞雪楼那边,今儿不过来了,您就先睡吧。”
瑞雪楼?一听这名字就骚包,应该是王府里养狐狸精的地儿。
云菀桐自恃眼下是王府后院最大的,哪里肯新婚夜被个姬妾霸了夫婿,这些年在云家虽跟着方姨娘低声下气的,可该学到的一样不落,今儿若不给个下马威,全王府的女人只怕都看不起自己,这么一想,拔了头饰就朝瑞雪楼那边小跑而去,鸳鸯跟几个侍婢追都追不及。
顺着摸到了瑞雪楼,还在天井,云菀桐就听到了里面欢声笑语。
其中一人是魏王夏侯世渊,另一人声音虽然听不大清,却纤细柔婉,云菀桐一股子醋味往上冒,今儿就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狐狸精,竟勾得王爷连新婚夜都还挪不动脚!
云菀桐忍住嫉妒,叩了叩门,轻声:“王爷,妾身来了。”
魏王一听是云氏,兴头打断,强行压着恼火:“你怎么过来了?来人啊,还不服侍侧妃回去。”
云菀桐死活不走:“王爷,今儿是你我的新婚夜,明儿早上宫里还要来人,您难道不过去妾身那儿么?”
“本王有事儿,明天再说!”
云菀桐不甘心,抽出一张纯白色的帕子,透过窗纸摊开了,故意显给屋子里的人看:“王爷,今儿不洞房,明天您可怎么交代?”
夜南风见这云氏穷追猛打的,倒是比这王府其他女人执著多了,暗中轻哼一声,趴在魏王身上,娇声软气儿:“侧妃娘娘已来了,就叫她进来说话吧,冷天寒地的,冻着了可怎么办,万一叫太后她们知道了,还说五爷对她赐的人儿不好呢。”
云菀桐一听那声音媚到骨子里,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完全不拿自己当盘菜。
魏王听了夜南风恳请,也就答应了:“好吧好吧,你先进来。”
云菀桐见那狐媚子一说话,魏王马上答应,更是捏了捏拳头,将那帕子塞进怀里就推门而进,刚一进内室,却呆住了。
屋内烧着地龙,这狐媚子长发披肩,微敞绸衫,身型纤细袅娜,柔若无骨地像坨泥巴搭在魏王身上,却显然是个男人!
夜南风也不避讳与魏王亲热,想看?就叫你看个清楚!见这云氏站着发愣,干脆站起身走近,柔柔一福:“奴家南风,见过侧妃娘娘了。”
一双凤眼内却满满是挑衅!
云菀桐只见过后宅里头女人同女人争风,方姨娘也只教过自己怎么斗那些狐媚子,哪里又知道魏王贪恋的竟是个男人!败在女人手上尚好想一些,如今败在个男人手上,简直是呕血,云菀桐忽的一阵气急,甩手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一声,正好印在夜南风白净的左脸上。
男宠踉跄退了几步,抱着脸就哭起来:“五爷,五爷,侧妃动手打人呢——”
“岂有此理!”魏王见夜南风半边脸肿了起来,呼的从软榻上起身,走过来想也没想,一个巴掌摔在云菀桐脸上,还了回去!
云菀桐始料未及,被打得退后几步,正巧撞上屋子中央的香炉,“哐当”一下,摔在地上,额头正碰到香炉一脚,顿时破了条口子,流出血来。
魏王望了一眼,伸出臂将云菀桐怀里的帕子一把抽出来,也顾不得她疼得呲牙,抹了一把她流血的额头,帕子上立刻染上了几朵红梅。
魏王挥手将帕子丢给了刚跑进来的鸳鸯,不耐:
“明天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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