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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发前的准备事宜多,夏侯世廷每天忙得不着家,白天与施遥安去京郊军营训练兵甲,安排随行去长川郡的人,有时忙到夜半才能回来,因事务强度不小,应大夫也每天跟去跟回伺候,负责王爷身体突发情况。

    才一天后,蕊枝跟高长史打了招呼,要一块儿跟去军营照料,高长史本想女子去那种男人地儿不大方便,有应大夫也已经够了,禁不起蕊枝的软磨硬缠,想有个女子在身边悉心些,终于答应了下来,吩咐蕊枝每天在营帐里提前备好衣服茶水,提醒王爷用药和休息,以免过度劳累。

    蕊枝兴高采烈,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两人说话时,正巧晴雪和珍珠在管家院子那儿为王妃传话,临走前见到蕊枝过来,多了个心眼儿,在院子门口故意逗留了一下,听完后才回了主子院落。

    已是年底,转眼天地又清冷了不少,秦王府在北城靠近郊外,气候更低一些,连下了两天小雨之后,天色泛着乌青,尽显阴霾,冷得叫人不愿意出屋子。

    所幸王府再怎么朴素,主子再如何被打压,该有的基本生活用度,朝廷仍是按照礼制没亏待,过冬的装备还是齐全的,厚棉被、瑞炭、涂在墙上的椒泥、防寒帘幕前几天都从内外府拨了下来,存放在府上的库里。

    王府这边,人员情况,云菀沁差不多摸熟了,就这么四十几口人,最难搞的崔茵萝那边,打从那夜闹腾一场,第二天闹了绝食,后来也安静了下来,至少没出什么幺蛾子了。

    看着秦王每天去郊区军营,云菀沁也明白了,他主动提出任职长川郡,除了想借那里的特殊环境建立功勋,还有一点也很重要,皇子出行外地,随身肯定要兵甲保护,光靠王府外院的那些心腹禁卫根本不够,这是最名正言顺调动那三千兵甲并能够且接触的机会。

    朝廷将皇子和其麾下的兵甲分开,就是为了防止皇子生异心,避免双方太过亲近,要是在京城,无论如何也没多大机会调兵,而去地方上任便能顺理成章做到这一点。

    珍珠和晴雪回来前,云菀沁酿了几坛子御寒酒酿,刚封存好,想等天冷了再开坛在泥炉上温着喝,又灵机一动,留下一点儿残余的酒水,包在凝固成圆形的奶脂里,做成酒心奶脂球,到时能够哄哄崔茵萝小胖子,正跟初夏边说边做,两个丫鬟从室外叽叽咋咋打帘子进来,将高长史院子那儿的事禀给了王妃听。

    初夏皱眉,低低叨念着:“这蕊枝,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看样子指不定还要提出随行去长川郡呢,三爷交谁手上她都不放心,就她自个儿看着才最保险,当自己是谁。”

    “说起来,蕊枝姑娘的职责还是三爷身边的近身婢,按道理,就算一块儿去,咱们王妃也不好说什么。”珍珠小心翼翼地说道。

    晴雪扯她一下袄子角儿,示意别说得王妃不高兴。

    这几天,云菀沁几乎没看见蕊枝的人影儿,白天她跟去了军营伺候,不在府上,晚上秦王回来了,也没见过她的人,后来听珍珠说过,那天从宫里回来后的一场风波后,高长史怕自己记恨蕊枝,吩咐她暂时不要来主院伺候。

    秦王在府上,无非就是主院和书房两边跑,主院这边蕊枝不方便来,便一直待在书房那儿。

    也难怪这晴雪珍珠怕自己不高兴,秦王这几天忙得都快长翅膀,脚不沾地儿,除了睡觉回卧室,白天军营,晚上书房,对着蕊枝远比自己多多。

    见王妃不语,除了初夏清楚自家小姐的性情,不会将那蕊枝当回事儿,晴雪和珍珠却怕王妃真不大开怀,珍珠做事儿麻利力气大,嘴巴却拙,晴雪还算伶俐,嘴巴也快,腰一叉,马上道:“王妃若是开个声儿,奴婢立马就去军营将蕊枝给喊回来。”

    叫回来?那蕊枝素来与施遥安是秦王的左膀右臂,三个人铁三角似的分不开,现在哪里一时半会能断了?云菀沁只对着初夏交代了几声,将做好的酒心奶脂球送去给崔茵萝那边。

    下午,雨停了,地上也都干了,阳光从云层后面出来,天光明媚不少,照得地上也暖了起来。

    云菀沁中午偎着炭炉盹会儿,起来精神充足,体内像是用不完的精力,披了件儿厚实的银羊斗篷,带着初夏和晴雪、珍珠三人去了看王府的库房,顺便整理一下陪嫁物。

    虽然已经进门好几天了,但要么忙着进宫,要么阴雨阻得人不能出来,今天还是第一天好好逛逛秦王府。

    皇子王府的地皮规划都是工部固定的,不得不说,虽说王府里面的装潢不算奢华,门脸儿也开得低调窄小不引人注目,面积还是不小的,宅院加上后面的花园、人工池,足有近九十亩地,南北长有三百米,东西宽也有一百四五十米,楼阁交错,廊檐相嵌,衔山环水,只是装的人太少,除了不到五十个的内院主奴,便只有养在前面,保护安全的心腹卫兵,整个宅子,显得空空荡荡,显然,主子也并不大经心打理,或者说,心根本不在装点屋子上面,许多楼阁厢房有些漆脱墙破,也懒得花功夫修缮一下。

    云菀沁蹲下身,手抚上一根廊柱,啪嗒一声,掉了一小块瓷,叹了口气,拍拍手,起身继续朝前走着。

    王府的库房在后院,库房重地修的幽静偏僻,平日除了高长史和一名账房先生,基本没人来。沿着小径越走越安静,也显得越是冷清,初夏将云菀沁肩膀上的斗蓬收紧一些,道:“王妃稍后还是赶紧回房吧,染了风寒不得了,哎,这个鬼天气。”

    云菀沁却不以为然,天儿越冷,香盈袖那边猫眼温泉的生意越好,开始许多人只是尝鲜儿,如今长期的多了,倒是有些供不应求了,毕竟温泉隔开后一搭一建,池子有限。

    温泉生意一好,也带动了铺子的生意。

    一时之间,同行其他铺子或者一些投机人看得眼馋,蠢蠢欲动起来,开始动脑筋找衙门托关系,想拿下别处的温泉。

    既是商业,便免不了打对台戏,只要不像是原先在佑贤山庄时天香斋买通眼线,搞恶性竞争,云菀沁来者不拒,凭能力罢了,只叫初夏传话给红胭那边,按部就班一步步地好好经营就行了。

    几人到了库房,珍珠将从高长史那儿拿来的一串钥匙掏出来,打开厚重的铁门。

    库房内悬着一股特有的冷清空气,几座高柜子整齐排列着,有的存放府上下人的身契和各类地契,有的是存放一些皇上赏赐的古玩饰件儿。

    再往里面走去,摆放着一百多抬嫁妆,仍大锁加身,大红绸子都还没卸下来。

    金翡晶也单独放进了旁边一个铁柜中,显然,从婚前几天被抬进王府后,一直没有动过。

    “这些嫁妆抬进来后,三爷没叫人开箱清点,也没归类进库房其他的箱柜?”云菀沁一指,娘一过世,便被爹七七八八地单独移了出来。

    珍珠老老实实道:“高长史说了,三爷提醒过,这嫁妆既是王妃的财物,不管是多是少又有多贵重,就都是王妃的,只叫人单独滕放了个地方,里间便是供王妃放私产的,由王妃自行打理,又说王妃好财,千万别乱动,小心王妃急了……”云菀沁本来心里还有点小感动,一听后半句脸色尴尬了一下,什么好财,自己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便是他秦王,也得仰仗着俸禄养活王府这些人,还有杏园那么一片珍稀药田,贴补那十几户人家呢。

    云菀沁走了出去,正这时,晴雪将外面打开的柜匣一一打开,又将府内的账本捧了过来,给王妃过目。

    清点了会儿,只能说这秦王府的日子,确实过得紧凑,在皇亲贵胄中,不算宽裕,而且,除了一些逢年过节御赐的珍玩玉器,竟没一毛钱的结余资产。

    “说起来,三爷封王也有好多年了吧,”云菀沁摇摇头,合上账本,“虽说王府日常开销大,难得攒钱,可多少也应该有点儿积蓄吧,没有后备资金,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办。”

    晴雪与珍珠对看一眼,珍珠方才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本来有一笔不小的流动银子,只是后来……三爷挪动了。”

    “嗯?”云菀沁一疑,“挪哪里去了?”

    晴雪小声道:“三爷说要买个铺子——就找高长史给拿了。”

    初夏忍不住掩起嘴,看云菀沁一眼。

    原来那香盈袖竟是秦王府目前全部的积蓄买的?云菀沁哑然,还没吱声,有小厮从主院那边没见着王妃人,找来了,在库房外面喊:“王妃,三爷从军营回来了。”

    几人锁了库房,回到主院,进了屋子,只见自家主子已经脱了外面的大氅,坐在厅内,浑身刚从外头回来的冷气儿还没散去,正与高长史说话。

    蕊枝也跟着三爷从军营刚回,刚提了个炉子进来房子放在中间,见云菀沁过来了,笑意充盈的脸顿时一滞,淡淡施了个礼,退到了三爷身后。

    夏侯世廷见云菀沁回来了,银羊斗篷一脱,一身正红妆蟒暗花革金丝锦缎袄裙,衬得娇容似晚霞,两个腮帮子在外面吹过风,红粉扑扑,忍不住站起来走过去,举起手将她脸一托,用手掌捂了一下,练兵置队一整日的劳乏气都宛如消了一半。

    满室春情,不用炉子便热乎起来,这三爷,简直把旁边人都当透明的啊……高长史见状,老脸红了,蜷手轻轻咳了两声,示意初夏、晴雪和珍珠都退下去。

    蕊枝仍站在圈椅后面,一身芙蓉鸡心领直身褙子,显得苗条娟秀,也算是个正当青春的美人儿,看着一对新人,脸上颇是复杂,唇抿成一条线,叫人看不透心绪。

    这几天伺候在三爷跟前,虽比王妃陪伴三爷的时辰还要多,可是,无论在军营还是书房,她哪里看不出三爷身在曹营心在汉,每日回府的步伐也是急匆匆的……主子终于有个红袖添香的人了,而且也是他希冀的人,她曾经以为自己会为主子高兴,可是事到如今,在王妃进门的第一天起,她才知道,自己并不开心。

    高长史那日撂下的一句狠话,让她回去后想了一晚上,将她的一直蒙昧着心反倒说醒了。

    她进秦王府时才九岁,进王府对于她来讲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皇子府内的下人,一般是由内务府选调进来,而她全家却是南方沿海的外来农户,靠种树栽果为生,家乡太贫苦,举家搬迁来京城郊区没多久,运气不好,正巧碰上了大瘟疫爆发,家人受了传染,接二连三全都死了,只剩她一个人,连温饱都成问题,因为年纪不够大,纵是想去大户人家奴婢或者去酒肆洗盘子传菜都没人要。

    与此同时,官府每天还在将受了感染的京人往城外的郊区拖。

    那天下半夜,万籁俱静,饿得双腿浮肿的蕊枝趁村人都睡得死死,想去邻居家庄稼偷拔些蔬果填肚子,走出家门不多久,夜幕下,不远处空旷的草地上有火光亮起来,伴随着车轮的滚滚和马蹄声,还夹杂着病患压得低低的哀嚎。

    她觉得奇怪,官差将染了病的患者拖到郊野丢弃一般是白天,今天怎么深更半夜的做这事儿,便是那一时的好奇,改变了她的前途。

    她过去,藏在林子后端视,照路的灯火中,前方是十几个四轮拖板车被便衣打扮的男子推着朝前滚动,那些男子看起来魁梧健壮,好像是什么大人物的扈从,板车上横七竖八躺着些被病痛折磨着呻/吟不止的人,身上流着脓疮,还沾着泥土,每个人脸上都灰扑扑的,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有一两个人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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