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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那皇后来之前,她徐妆成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几时这么嚣张过,现在那双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去了!我看,也不过就是欺你月陵宫无人罢了,要是咱们六宫里多了娘娘,不是她凤藻宫一宫独大了,自然就会不同的。就算她再蛮横又怎么样?选妃是陛下的事儿,连皇后也管不着!而且,很快咱们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柳芽儿越说,越是来劲儿。
她们的主子去年跟着先帝殉葬了以后,这后宫便犹如虚置,李太妃是疯的,崔太妃不大管事儿,如今来了个身份低贱的皇后,自然处理不好六宫的事儿,宫人们早都颇有微词了。
柳芽儿说到最后已是眉飞色舞,一双滚圆的机灵的眸子四处乱瞟,却在无意之间,撞见了那边老樟木底下,臂上擎着一只玄金色羽毛的大雕的皇后,柳芽儿呼吸一窒,差点没有当初背过去,她惊恐万分:“皇、皇后娘娘……”
柳芽儿吓得噗通跪倒,再无威风。
几名宫女也是吓了大跳,未曾想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宫长没找着的皇后娘娘,居然一声不响地站在她们身后的树荫底下!
岳弯弯抬起手臂,任由相里玉飞走了。她慢慢地从树下走了出来,雪白的玉肤、姣好的轮廓渐渐从樟木翠影之中剥离而出,然而宫人们吓得都不敢再看。
柳芽儿把头埋得低低的,直至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金丝绣履,一幅绣着丛丛雨后湘妃竹的淡青色裙裾,吓得更是两眼翻白,险些晕死,幼嫩的肩膀吓得不住地抽抖着。
岳弯弯俯瞰着跪在地上的少女,一动不动,半晌之后,她开口轻轻地问道:“你口中的‘下贱胚子’,说的是我吗?”
柳芽儿吓得闭上了眼睛,脸上俱是汗,“不、不……奴婢错了,奴婢说的不是娘娘,绝不是……”
“可是我都听到了,你说妆成是在捧我这个下贱胚子的臭脚,不是么?”
岳弯弯再问。
春籽本想为她辩解两句,但娘娘已经将这话都问了出来,那么,便是真的全听了进去了。她也不敢将自己搭进去,于是便只跪在地上不说话。
“奴婢、奴婢错了……”柳芽儿大概也知道她这张嘴巴爱坏事,当场就抬起头,自扇耳光起来,掌掌附力,不出几下便将脸打得红肿了起来,直到岳弯弯教她住手,她才住手。
岳弯弯凝着她被打红的俊俏的脸蛋,问:“你适才在这里说,陛下要选妃了,是真的?”
柳芽儿一愣,把脸凑到了地面上,再也不敢说了。
岳弯弯又看向春籽,春籽也惊骇,然而却道:“奴婢们不知道,但是,好像朝臣们说了好些这样的话,奴婢们也是从外头听来的。”
岳弯弯笑道:“你们的耳朵真是厉害,我宫里居然就没你们这么机灵的人。”
春籽忙又磕了一记响亮的头:“奴婢知错,奴婢僭越!”
岳弯弯摇了摇头,“多谢你们告知。”
她转身朝妆成离去的方向走了出去。
柳芽儿稍稍抬头,觑了一眼皇后离去的背影,正要松一口气,却没想到,皇后竟很快去而复返,她再度停在了柳芽儿的面前,垂眸,对她们道:“今天,这个小宫女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以前自去慎刑局领罚。我不喜欢有人背着我骂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几名宫人都不敢为祸从口中的柳芽儿辩护,她这张嘴迟早是要出事的,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柳芽儿双目无神,瘫倒在地,无力地闭上了眼。
岳弯弯的步子愈来愈快,回甘露殿时,妆成因为找不着人已先回来了,见了娘娘,正松了心神,把派出去寻找皇后的宫人唤了回来,抬步迈入寝殿,却见岳弯弯已坐倒了在了太师椅中,神色疲倦而苍白,不等她靠过去,挥了挥衣袖,“妆成,你先不要过来,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妆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直觉告诉她,应是与今日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宫女有关,但也不敢有违凤命,答应了声,便折腰出去了,并命人关了半面殿门,守在外头。
岳弯弯一个人望着静止不动的摇床,女儿睡得正香甜,精致的藏蓝绣缎襁褓上,忍冬如意纹以银线勾勒而出,极是打眼。长博古架旁奉着一块嶙峋的太湖石,噙烟吐雾,鱼缸之中,金色的锦鲤翻动着水花,咕咚咕咚。
这周遭,既静谧,又嘈乱。
时隔一年,很多在岳家村的往事,她不愿回想起,便几乎都已经忘了。
然而在这一刻,她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去张婶家的那日。
那日叶氏亦在,张婶子说:“早几年,你给你男人生了个女儿,我瞧他欢欢喜喜的,家里老两口也是喜欢,待你女儿不薄,不过这人心么,谁不盼着有个后?没有儿子,男人再欢喜也终究要腻味,要不高兴。”
怀着青鸾的时候,她从来不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一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原来,他们所有人,包括元聿,都是这么想的吗?
他那么那么疼爱青鸾,比起她尤甚,可还是因为青鸾只是女儿,他就会再要很多的儿子……
至于她,更应是如此……吗。
岳弯弯垂下了眸子,失落地一笑。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必问,叶氏的夫君很好,全村交口称赞的,他将叶氏当成手掌心的瑰宝,可仍因为无子而憾。不过人家的憾事,是与叶氏再努努力,生一个儿子,而元聿……他是帝王啊。帝王就应该用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充盈后宫,与别的女人再生儿子。
是不是这样?
她脑子很乱,已几乎没法思考了,只能不断地回忆起,这近乎一年以来,她在这片深深宫闱之中,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而这一刻她发现,除了那些宠以外,很多很多的地方,她根本看不透他的心。
洞房花烛夜,就连合卺酒,他也都……不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