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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回到熟悉的家,望着春迹点点的村子,空气的清新,让心有了丝丝颤动;漫山遍野,星星闪闪的绿,像一颗颗遗落在乡野间的翡翠,点缀得春天更加妖娆。
我站在熟悉的地方,痴痴地望着村子周围那一棵棵杏树上的杏花热热闹闹地绽放,宛如少女的脸颊,白里透着粉红,让人忍不住想去轻轻地抚摸。野风阵阵,吹醒了大地,吹软了游子的心。太阳在村子的西山头缓缓下沉,幕布般的寂静开始包围这鸟语花香的小村庄;四面的山愈发浓墨重彩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像一幅独具匠心的山水画。
我家的小狗远远地瞅着我,脖颈间挂着一根红绳子,系着一只叮叮当当的小铃铛,铃声清脆,划破安宁的空气,让薄暮少去了些许冰凉,多了一丝安适。
我赶紧唤它虎虎,它动了动尾巴,依旧巴巴地用一双孩子般纯净的眼睛瞅着我。我们才分别两个多月,这之前,它是怎样地缠绊我呀,哪怕我上个厕所它都要屁颠屁颠地跟着我,打都打不走,如今却这样生分。看来感情这东西就怕距离。
虎虎长大了一点,毛色更纯了点,冬天的老毛脱完了,屁股圆润有光泽,看着都可爱。它还是贪玩,虽不接近我,但瞅着我走动,它便退着瞅我,边退边瞅,我跺跺脚,它调皮地掉转头就跑,跑半截路,又回过头瞅我,似是在找寻对我的专属记忆。
院子里很静,花园里长着好几朵不知名的花,墙外的白杨也愈发挺拔清脆,这几棵白杨一直陪我走过了我的童年,我的少年,现在正陪伴我的青年时光。小时候,我都会在树叶被风抚弄的声音里醒来,然后背起书包揉着眼睛去学校;晚上也是伴着风跟树叶的争论渐渐入睡的。
我找到了车的手续,然后在各个屋子里看了看,最后在小房里坐了一会,翻了翻以往的日记,又站在镜子前端详了一番自己。看到还隐隐年轻的线条,多少找回了一点自信,这些年,一直渴望着跳出这片大山,在城市扎根落户,现在总算是有了决心,也有了眉目,想到以后能进城当市民,我也不知道是喜是悲,毕竟前途未卜嘛。是的,这次回去就准备将开了三年的货车卖掉,然后凑钱买房。
妈妈在厨房忙着给我收拾饭菜。我说不想吃,让她别做了。她说多少吃点,不吃怎么能行。我说实在吃不下。我和妈妈坐在厨房门口说话,她问我真的要买房子哇!我说已经决定好了,正在筹钱。我边说边引逗小狗,它却躲到妈妈的脚下瞅着我,眼神迷惘而天真。
妈妈叹着气搓着粗糙黑瘦的双手说,哪里能筹到这么多钱呢!我跟你爸没本事,一辈子没给你们存下一点钱,现在他走了,我是一点忙帮不上的,凡事你自己看着办,吃力了就再缓上几年,再挣点钱了说。这些年,你也没有好好挣钱,想着创业,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你跟你姐夫——我见妈妈又要唠叨,便站起身,我说该走了,迟了已经。妈妈的脸色显得有点寂寞,她也站起来,望着我说,你都没吃一口饭,那你路上小心一点,开车慢点走。我说知道了。妈妈说她要乘亮去给驴添草,她就不送我了。我笑着说,老二叫着你去照看娃娃,估计你得进城了。她叹口气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不得不走了,我站在院子里仔细地闻着空气里漂浮的淡淡的香味,到处望了几眼,然后走进上房拿了东西就走出了大门。我从庄院上头的土路上走过时,看到虎虎跟着妈妈穿过两颗老榆树去了驴圈,不一会儿四爷家的围墙挡住了我的视线,一串叮叮当当的铃声屁颠屁颠地隐隐传来。
我知道妈妈舍不得把家折腾起去城里,她觉得不安,她觉得农民就该回家种地,有了土地心就是实的,买楼房有啥用,那只不过是水泥石头,不顶吃不顶喝,万一没工打就饿死了。再说了,她跟爸爸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了几十年,她生命里一切美好的记忆都在这片土地上,这是她的根。如今爸爸去世了,她更不敢轻易舍弃,她要守住这个家,以防万一。我明白妈妈的心理,但我也明白,天下事时时刻刻都在变,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现在轮到我们规划生活了,这是历史的趋势,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当然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生活的基础打好打牢,等以后进了城,让妈妈没有后顾之忧,她才会改变她的生活价值。这几年她太苦了,她也老了,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苦下去了,这是做儿女的应尽的责任。
汽车一路飞奔,在蜿蜒曲折的土路上呼啸,一股股强劲的风在挡风玻璃上乱抓,要变天了,一团乌云从北边山头翻滚了过来。
2014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