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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城是太北方的城市,每年冬天,都能听到有人聊天,说到了冬季是心脑血管疾病高发的季节,让老人们一定小心。
偶尔也有噩耗传来,说哪一家的老人突发急症过世,或者是某一家的老人只是打了个喷嚏就引起脑血管破裂。
那些噩耗总是引起无限唏嘘。
可再唏嘘,到底是别人家里的事情。
唏嘘只是唏嘘,感叹过后,永远不会想到,有一些“噩耗”它是会真实发生在身边的。
黎簌从未想过姥爷会猝然与世长辞。
她甚至从未想到过她的姥爷,有一天会老到病榻缠绵。
她以为,姥爷会老当益壮,会长命百岁、长寿长禄。
她以为他们有的是时间,也以为一切总是来得及。
可是当黎簌坐在黎丽租来的车子里时,她才真切地感觉到,无论她哭多久,姥爷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过去的生活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色渐暗,对行的运货大车开着远光灯和她们的车子擦肩而过,灯光晃了黎簌的眼睛,她安静地流着眼泪,没眨眼。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黎丽脸上的神情始终疲惫且冷静。
黎建国去世的事情在她看来,只是各种突发事件中的一项,而她所做的应对里,并没有过多感情因素。
她只需要用最高的效率,把“突发事件”带来的影响都降到最低,并且,最节省时间的办法,让一切回到正轨。
哭,是黎丽看来最无效的解决方式。
她不会把精力放在感情宣泄上。
黎丽已经在接到黎建国去世的第一时间,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安排。
她在去机场的路上通过网站租好了车,下飞机直接开着车到泠城,并在到医院的第一时间为黎建国办理了死亡证明,随后给殡仪馆打电话,让他们拉走了黎建国的遗体。
没有按照泠城的习俗,在第三天出殡,而是以直系亲属在外地务工为由,申请了“加急”处理。
尽管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劝说过,说当地的民俗是停留三天,让过世的人的灵魂回来看看,但黎丽依然决定加急火化。
她冷静地反问殡仪馆的人,人真的有灵魂吗?
所以在黎簌昏迷的时间里,姥爷已经被火化下葬。
如果说,当黎丽说起这些时,黎簌还有力气在车里尖叫大哭,和黎丽争论和黎丽吵,还有力气为了没能见到姥爷最后一面而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话。
后来黎丽说会把泠城的房子卖掉时,黎簌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黎簌闭上眼睛。
可以不可以,赐给她一些勇气。
哪怕一点点就好。
让她在面对这些时,也能有能力抗衡,而不是懦弱没用地一直哭泣?
黎丽只给黎簌拿了她的书包,象征性地塞了些她的学习用品。现在那个书包,就随意地堆在后备箱里。
她告诉黎簌:“哭闹是没用的,你必须和我去帝都。”
黎簌没有其他家属了,只有妈妈。
除了去帝都她别无选择。
可是她固执地重复:“我不要去帝都。”
那间她和姥爷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怎么办?
住在隔壁的靳睿怎么办?
黎丽说:“让你一个人留在泠城和隔壁姓靳的男生早恋吗?”
黎丽曾在楼下遇见过老邻居李红萍。
李红萍对黎建国的去世表示惋惜,说老人家看起来身体那么硬朗,走得太突然了。
可话音一转,李红萍说起黎簌。
她对黎丽说:“哎小丽啊,听姐一句劝,孩子还是自己看着的好,隔着辈的老人看,那是看不住的。”
“黎簌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黎簌这孩子以前挺好,这半年这不是那谁,你知道吧?陈羽家那个男孩子回来了,现在自己住,在外面学得一身臭毛病,见人连招呼都不打,我看你家黎簌和他走得太近,也学了一身坏毛病。”
李红萍说,她经常看见黎簌和靳睿在一起,两个孩子肯定是早恋了。
三更半夜的黎簌一个小姑娘也往人家男孩家跑,她看见都不止一次了,12点多黎簌才抱着书包从靳睿家出来。
“做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红萍哼笑着,“以前就和黎大爷提过,老爷子不当回事儿啊,还说我瞎说呢,你可得把孩子看好了,带去帝都最好。你说你在帝都光鲜亮丽,回头孩子在泠城惹出什么事了,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要承担。”
黎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确实没打算把黎簌留在泠城,带黎簌去帝都送去寄宿学校,是她在回泠城的航班上就做好的决定。
尽管,她其实并不愿意照顾谁。
临分开前,李红萍转转眼珠:“欸小丽,你家这房子要是没人住,卖给姐得了,姐给你出个价?回头我儿子结婚,正好能用上。”
黎丽给黎簌的班主任老高打了电话,了解黎簌的成绩,问到期末考试名次,她皱了皱眉。
后来黎丽问老高问靳睿家长的联系方式,老高叹了一声,说他也没有。
说到靳睿,老高有点骄傲,说那孩子很有想法,成绩也好,听说是一直准备着出国的。
所以,黎丽和黎簌说,别想着回泠城,以后你就在帝都。
黎簌承受着黎丽道听途说后的猜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反驳。
姥爷的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太大,几乎击垮了她所有的灵动和生气,她再也没有力气告诉黎丽,那些每天在靳睿家呆到将近12点的日子里,是他们成绩进步得最快的时光。
她没有办法在失去姥爷的痛苦里,和宛如机器人般没有情感的妈妈解释,说他们曾陪伴楚一涵,共同抗住了那些流言;说他们曾发誓一定考上帝都,为此日夜努力;说他们有过很好很好的计划,并为之加油着......
又开始下雪。
陈羽说过,雪花簌簌,簌簌是很美的词。
可她不是雪,她是一株植物,根深深扎在泠城,和姥爷依偎在一起.
现在她没有根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黎簌太疲惫了。
她紧绷着的所有神经都断开了,只剩下堪堪那么一根,上面写着靳睿的名字。
靳睿失去小羽阿姨时,是怎么挺过去的呢?
可以不可以,从他那里,借到一点点让她可以坚强起来的理由。
可黎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给了黎簌致命一击:“也不用想着那个姓靳的小男孩,无论你们发展到哪一步,都从现在停止。我给你们老师打过电话,他是准备出国的,这些你知道么?”
他们没有发展到哪一步,一切都还没开始。
靳睿没有说过他要出国,他只说过,高考后要带着她和姥爷去江城逛逛。
黎簌崩溃了。
她的眼泪无声砸下去。
随黎丽到帝都后,黎簌开始迅速消瘦。
黎丽回到帝都后马上投身于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只留黎簌一个人在家里。
她们的住所并不大,还没有在泠城时的家大,黎簌一个人蜷缩在卧室里,不怎么吃东西,也不怎么睡觉。
失眠,睡着也会做噩梦——
有时候梦到姥爷孤单地倒在他们曾经居住的客厅里,按着心脏,呼吸困难;也有时候梦到医院,姥爷的朋友拉着她,一遍一遍和她说,来不及了。
她梦到过江城,那座她从未去过的城市。
梦到她高考结束,真的考上了帝都,姥爷兴奋地在家里做了很多好吃的,然后他们一起出发,去了江城。
靳睿请她和姥爷去吃了很贵很贵的豪华餐馆,在餐馆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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