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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章殿使贼兮兮笑道:“夫人,我找得你好苦,你原来在这里!”说着,发足踢门,只两脚,门栓咔嚓一声断了。王嘉遇听踢门之声,便知他武功颇为了得。
黑暗中刀光闪动,杨大嫂一刀直劈出来。章殿使笑道:“好啊,你谋杀亲夫!”他怕屋内另有别人,不敢窜进去,只站在门外空手和杨大嫂厮斗。王嘉遇慢慢靠近观战。
那章殿使武功果然不凡,在黑暗中听得刀风闪躲进招,口中却是不断风言风语的调笑。杨大嫂却十分愤怒,边打边骂。又斗了一阵,章殿使突然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杨大嫂更怒,挥刀当头就砍,章殿使正要诱她使这一招,偏身抢进一步,扭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拧,杨大嫂单刀落地,章殿使将她双手捏住,右脚架在她双腿膝盖上,杨大嫂登时动弹不得。
王嘉遇心想:“听章敏的口气,一时不至伤害杨婶婶,我且多探听一会儿,再出手相救。”乘着章殿使哈哈大笑、杨大嫂破口大骂之际,王嘉遇身子一缩,从门脚边钻了进去,轻轻摸到墙壁,施展“壁虎游墙功”直上,攀在梁上。
只听章殿使叫道:“陈刚,进去点火!”陈刚在门外点亮了火折子,拔刀护身,先把火折往门里一探,又俯身捡了块石子投进屋里,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才入内在桌上找到烛台,点亮蜡烛。章殿使把杨大嫂抱进屋里,使个眼色,陈刚从身边拿出绳索,将杨大嫂手脚都绑住了。章殿使笑道:“你说再也不要见我,这可不是见了吗?瞧瞧我,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头发也多了。”杨大嫂闭目不答。
王嘉遇从梁上往下看,章殿使的面貌看得更清楚了,只见他虽然已过中年,但面目仍然英俊,可见年轻时必是个美貌少年,和杨大嫂倒是一对璧人。
章殿使伸手摸摸杨大嫂的脸,笑道:“好啊,十多年不见,脸蛋倒还是这么白、这么嫩。”侧头对陈刚道:“你出去。”陈刚笑着答应,出去时带上了门。
两人相对默然。过了一会儿,章殿使问道:“慧慧呢?这些年来我天天都在想着她。”杨大嫂仍然不睬他。章殿使道:“你我少年夫妻,本是恩爱,大家一时误会,导致反目,分别了这许多年,也总该和好如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你瞧我这么些年来,官品虽然越做越大,但也没有另娶,何曾有一时一刻忘记你?难道你连一点当年的夫妻之情也没有了吗?”杨大嫂厉声道:“我父亲和哥哥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章殿使叹道:“岳父大人和大舅子是被忠义馆的武士害死的,那是不错。可是也不能一棍子打尽一船人啊,忠义馆里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为皇上办事,这也是光宗耀祖的体面事……”话没说完,杨大嫂已经呸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章殿使又道:“我思念慧慧,叫人来接她,怎么你又东躲西逃,始终不让女儿跟我见面?”杨大嫂道:“我跟她说,她的好爸爸早就死啦!她的爸爸人很好,也有本事,也有志气,就可惜命短。”语气中充满了怨恨。章殿使道:“你何苦骗她?又何必咒我?”杨大嫂道:“她爸爸从前倒真是个有志气的好人,虽然穷了点,我家里人不许我嫁给他,我偷偷跟着他走了,哪知道……”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又恨恨道:“是你害死了我的好丈夫,我恨不得杀了你!”章殿使道:“这倒奇了,我就是你的丈夫,怎么说我害死了你丈夫?”杨大嫂道:“我丈夫本来是个有血性的好男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利禄薰心,妻子也不要了,女儿也不要了,他只想做大官、发大财……我从前的好丈夫早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啦!”王嘉遇听到这里,不禁心下恻然。
杨大嫂道:“我丈夫名叫章敏,本来是个好男人,就是被你这个忠义馆掌印殿使章大人害死了的!我丈夫有位恩师,是大刀褚老师,也是章大人你贪图功名害死了他。褚老师的夫人、女儿,也都是被章大人你逼死了……”章殿使怒道:“不许再说了!”
杨大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自己想想吧。”章殿使道:“当年张市长要褚大刀去问话,也不一定是要为难他,他干什么要动刀杀我?他的妻子是自杀的,又怪得了谁?他的女儿非要找我报仇,技不如人,又能怪谁?”杨大嫂道:“是啊,怪褚老师瞎了眼呐,谁叫他收了这样一位好徒弟?这徒弟又冻又饿快死啦,褚老师教他武艺,养大了他,还给他娶媳妇……”章殿使猛力在桌上一拍,喝道:“今天你我夫妻相见,是何等的欢喜之事,尽提那些死人干什么?”杨大嫂叫道:“你要杀便杀,我偏要提!”
王嘉遇从两人对话中已经知道了大概,章敏是大刀褚老师一手抚养长大的,后来他贪图富贵,害死了师父一家。章敏本来是忠义馆的一名差官,杨大嫂的父亲和兄长却是给忠义馆的武士害死了。杨大嫂气愤不过,终于跟丈夫决裂。从前陈刚来抢杨慧,杨大嫂东奔西躲,自然都是为了这个丈夫了。王嘉遇心想:“他害死他恩师一家,情形一定很惨。这个章殿使死有余辜,但不知杨大嫂对他是否还有夫妻之情,我倒不可鲁莽伤了他。”他想再听一会儿,以便决定是否杀了他。哪知这二人都住了口,默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远处忽然隐隐有马蹄之声,章殿使拔出佩刀,低声喝道:“等那人来时,你若叫喊示警,我可顾不得夫妻之情了。”
杨大嫂哼了一声,道:“你又想害人了。”
章殿使知道妻子的脾气,怕他坏了自己大事,挥刀割下一块布,塞在她嘴里。这时马蹄声愈近,章殿使将杨大嫂放在床上,垂下帐子,仗刀躲在门后。
王嘉遇知他是想偷施毒手,虽不知来者是谁,但既然是忠义馆要对付的人,十有八九是好人了,便在梁上抹了点灰尘,加了点唾沫,捏成一个小泥团子,对准烛火掷去,一声响,烛火登时熄灭。听到章殿使喃喃咒骂声,王嘉遇乘他去摸火折子,轻轻溜下来,绕到屋外,见屋角边一名忠义馆武士执刀伏地,全神贯注的看着屋中动静,便挨近他身边,低声道:“有人来啦。”那武士也低声道:“嗯,快趴下。”王嘉遇伸手点了他穴道,脱下他的刻着“忠、义”二字的外衣,罩在自己身上,再从他里衣上扯下一块布,蒙在脸上,用指头抠出两个眼孔,然后抱起那个武士,爬到门边。
黑暗中马蹄声更近了,五骑马奔到屋前,都跳下马来,轻轻拍了三掌,章殿使在屋里也拍了三掌回应,点亮灯火,缩在门后,只听门一声响,一个人探进头来,他举刀猛力砍下,一个人头骨碌碌滚在一边,颈口鲜血直喷,在烛光下向人头瞥了一眼,不觉大惊,砍死的竟然是自己的一名同伴。他正要开口,王嘉遇从门外窜进,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反手一掌,打在他后劲“大椎穴”中,那是人身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他哪里还能动弹?王嘉遇顺手接过他手中佩刀,轻轻放在地上,以防门外其他武士听见,纵到床边扶起杨大嫂,扯断绑在她手脚上的绳索,低声叫道:“杨婶婶,我来救你啦。”
杨大嫂见他穿着忠义馆的服色,脸上又蒙着布,不觉疑虑不定,刚问了一声:“尊驾是谁?”外面奔进来五个人,当先一人和杨大嫂招呼了一声,见屋中情况,愕然怔住。
门外忠义馆武士见进来的人多,怕章殿使一人有失,早有两人抢进来,举刀就砍,王嘉遇出掌击去,两名武士颈骨齐断。门外武士陆续进来,王嘉遇劈打抓拿,提起来一个个都掷了出去,有的刚奔进来就被一脚踢出,片刻之间,那些武士都被他打的昏天黑地,飞也似的逃走了。
王嘉遇撕下布条,塞入章殿使耳中,又从死人身上扯下两件衣服,在他头上包了几层,让他听不见半点声息,瞧不见一点光亮,然后扯去蒙在自己脸上的破布,向五人中的一人笑道:“大哥,你好。”
那人一呆,随即哈哈大笑,拉着他的手连连摇晃。原来这人正是满蒙大冢宰满龙渊。
王嘉遇无意中救了两位故人,十分欢喜,转头对杨大嫂道:“杨婶婶,你还记得我吗?”说着取出当日杨大嫂赠送的金丝镯子。杨大嫂猛然想起,又惊又喜:“原来是嘉遇,你长这么大啦,又学了这一身好功夫。”王嘉遇道:“我在浙江见到过慧慧妹妹,她也长高啦。”杨大嫂道:“不知不觉,孩子们都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说着向躺在地上的丈夫瞧了一眼,叹了口气,喟然道:“最终还是你这孩子来救了我。”
满龙渊不知他们曾有一段故旧之情,听杨大嫂满口叫他“孩子”,只道他们是亲戚,笑道:“今日真是好险,我奉了大酋长的命令,和几位好朋友来武汉见詹王,大宗忠义馆的武士消息也真灵通,不知怎么竟会得到风声,在这里埋伏。”王嘉遇惊疑:“怎么,难道詹王要和胡人合作?那我救了满大哥可就大大的糟糕了!”便问道:“大哥,你的朋友来了吗?”
满龙渊还未回答,远处已经听到马蹄声,满龙渊笑道:“这不来了吗?”随从开门出去,不一会儿,迎进来三个人,这三人中一个是傅天亮,一个是傅天明,都是在壶瓶山见过的,他二人已不认识王嘉遇,王嘉遇却还记得他们的相貌,另一人姓侯,却是最近在金山寨大会上见过。三人跟满龙渊招呼后,那姓侯的向王嘉遇恭敬行礼,道了声:“盟主,你好!”
王嘉遇是满腹疑团,这三人都是鲁王的属下,怎么和满龙渊一起来了,还说是好朋友。满龙渊和杨大嫂也很奇怪,问道:“你们认识吗?”那姓侯的道:“金山寨大会,王公子被推举为武林盟主。”满龙渊欢喜道:“啊,我一向忙于中原战事,竟然不知道这样一件大事。”说着,忽然拍手叫道:“我就说嘛,我的爱将阿吉拉上次南征,竟然吃了个大败仗,原来是兄弟你在统筹指挥,嘿嘿,他输的不冤。”王嘉遇不愿提起战事,怕激起民族之间的矛盾,便扯开话题道:“这还是上个月的事,承蒙好朋友们看得起。”
那姓侯的道:“王盟主武功好,见识高,那是不必说了,但是侠肝义胆、仁义为先,武林中就无人不佩服。”
当下众人欢喜,聚在一起,说了各自经过。王嘉遇这才明白,原来各路军阀齐聚洛阳大会战,鲁王任逢喜已经和大酋长阿宝帖雷签订盟约,大酋长也答应与汉人和平相处,不在南侵,共同对付大宗、皖王苗家华、豫王刘文正、山南郡王段景腾,此次正是奉了将令,来武汉劝詹王鞠陆入盟的。
王嘉遇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但是知道大宗和自己有杀父之仇,苗家华、刘文正、段景腾又都是兵痞,这样一来,胡汉和好如初,共同对付黑势力,那自然是极好的了。便道:“大哥,你说怎么办?各地绿林好汉都可以响应,我们一起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满龙渊道:“眼前却有一个难题。”王嘉遇道:“什么?”满龙渊道:“就在我们来到武汉,才刚才接到急报,说詹王有称帝的野心,从美利坚购买了十尊神武大将军炮,这些家伙威力非同小可,若是他不肯跟我们结盟,一旦开展,我们满蒙军和鲁军将十分不利,这倒是一件隐忧。”
王嘉遇道:“嗯,这十尊大炮小弟亲眼见到了,确实神态可畏,难道不是运去对付大宗的吗?”满龙渊道:“这些大炮千里迢迢从海外运来,听说本来是要去金沙江防备大宗的,但是鲁王爷和大酋长打了几场胜仗,詹王就改变了主意,我看这结盟的事难成。”
王嘉遇一皱眉,道:“大哥,你要我怎么做?”满龙渊道:“必须要在半路给他截下来,这可要仰仗兄弟你了。”王嘉遇沉吟道:“美国的大炮十分厉害,兄弟也见识了一些,要阻截他们,需要计划一番,能否成事,实在难说。不过这件事关乎鲁王爷的成败,小弟一定尽力而为。”
众人谈了一会儿军旅之事,王嘉遇问起满龙渊的女儿满姿莹,满龙渊道:“她现在河南,平常也记挂着你。”杨大嫂道:“满冢宰的女儿可是女中豪杰啊。喂,孩子,你有了意中人吗?”王嘉遇想起孟逸然,脸上一红,微笑不答。杨大嫂想起自己女儿,心想:“慧慧跟他小时候就是患难之交,他如果能做我的女婿,慧慧也算终身有托了。但是她偏偏跟那个傻里傻气的蒋礼圣好,真真气死人了。”
当然,王嘉遇和满龙渊剪烛长谈天下大势,王嘉遇对国事兴衰,时局变幻,所知甚浅,听着满龙渊高谈阔论,只觉得每一句话都令自己茅塞顿开,直到东方发白,两人兴犹未已,回顾杨大嫂,只见她以手支额,兀自瞧着躺在地上的丈夫默默出神。
满龙渊低声叫道:“杨大嫂!”杨大嫂抬起了头。满龙渊道:“这人怎么处置?”杨大嫂心乱如麻,摇头不答。满龙渊知他难以决断,也就不再理会,对王嘉遇道:“兄弟,你我就此别过。”
王嘉遇道:“我送大哥一程。”
两人和杨大嫂别过,携手出屋,并肩而行。满龙渊的四名随从远远跟在后面。两人一路说话,走出了七八里路。满龙渊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弟,你回去吧。”当下洒泪而别。
王嘉遇回了客店,曹秀清、富安两人奔进来,见了王嘉遇,喜道:“啊,盟主回来了。”王嘉遇还没回答,又见孟逸然、颜路回、洪成浩闯了进来。孟逸然一头秀发被吹得散乱,满脸晕红,见了王嘉遇,不由得喜上眉梢,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王嘉遇知道大家不放心,于是分头出去接应自己,当下说了昨晚的事。
孟逸然低下了头,一言不发。王嘉遇看她神色不对,把她拉在一旁,轻声道:“是我让你担心了。”孟逸然一扭身子。王嘉遇知她生气,道:“可惜你没有见到我那位满大哥,算起来,他也是你的结拜大哥。”孟逸然依旧不说话。王嘉遇道:“真是对不起,下次一定不再让你担心了。”孟逸然道:“下次自有别人来给你担心,要我担心干什么?”王嘉遇奇道:“谁啊?”孟逸然一顿足,回房去了。
等到中午,不见孟逸然出来吃饭,王嘉遇叫店小二把饭菜送到她房里去,也不知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哪知店小二把饭菜又捧了回来,道:“孟姑娘不在屋子里!”王嘉遇一惊,忙撇下筷子,奔到孟逸然房里,见连兵刃背包也都带走了。王嘉遇心下着急,寻思:“唉,她这一生气,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常常惹事生非,真叫人放心不下,眼下又有重任在身,不能亲自去找。”于是派洪成浩出去寻访,吩咐若是见到了,无论如何要把孟姑娘劝回来。
等到傍晚,有探子来报发现美国大兵了,王嘉遇当即站起,命颜路回在店里看守铁箱,自己率领富安、曹秀清、董林海、陈进波四人连夜去追,估计大炮移动缓慢,当可赶上。
到第三日清晨,王嘉遇等穿过一个小镇,只见十尊大炮排在一家酒楼之外,每尊炮旁有六名美国大兵执枪守卫。众人大喜,相视而笑。董林海叫道:“肚子饿啦,肚子饿啦!”王嘉遇道:“好,我们再去会会那两个军官。”
众人直上酒楼,董林海走在前头,一上楼就惊叫一声。只见几名美国大兵手持短枪,对准了孟逸然,手指扳住枪机。一旁坐着那两个军官约翰逊、威尔逊和那西洋女子格丽丝。
约翰逊见众人上来,叽咦咕噜的叫了几声,又有几名美国大兵举起了枪对着他们,大声呼喝。
王嘉遇急中生智,提起一张桌子,猛向众大兵掷去,跟着飞身而前,在孟逸然肩头一按,两人蹲低身子,一阵烟雾过去,众枪齐发,铅子都打在桌面上。
王嘉遇怕火器厉害,叫道:“大家下楼。”拉着孟逸然,与众人都从窗口跳下楼去。
约翰逊大怒,掏出短枪向下轰击。董林海“哎哟”一声,屁股上给枪弹打中,摔倒在地。曹秀清连忙扶起。各人上马向南奔驰。
王嘉遇和孟逸然同乘一骑,一面奔驰,一面问道:“干什么跟美国人吵了起来?”孟逸然道:“谁知道啊?”王嘉遇见她神色忸怩,料知别有隐情,微微一笑,也就不问了。这三日来日夜记挂,此刻重逢,心中欢喜无限。驰出二十余里,到了一处市镇,众人下马打尖。陈进波用小刀把董林海肉里的铅子剜了出来。董林海痛得乱叫乱骂。
孟逸然把王嘉遇拉到西首一张桌旁坐了,低声道:“谁叫她打扮得妖里妖气的,胸脯也露了出来,真不怕丑!”王嘉遇摸不着头脑,问道:“谁啊?”孟逸然道:“那个外国女人。”王嘉遇道:“这又碍你事了?”孟逸然笑道:“我看不顺眼,用两枚铜钱把她的耳环打烂了。”王嘉遇不觉好笑,道:“唉,你真是胡闹,后来怎样?”孟逸然笑道:“那个比剑输了给我的军官就叫大兵用枪对着我。我不懂他说的话,料想又要和我比剑呢,心想比就比吧,难道还怕了你?正在这时候,你们就来啦!”王嘉遇道:“你又为什么独自走了?”
孟逸然本来言笑晏晏,一听这话,俏脸一沉,说道:“哼,你还要问我呢,自己做的事不知道?”王嘉遇道:“真的不知道啊,到底什么事得罪你了?”孟逸然又别开头,不再理他。
王嘉遇知她脾气,倘若继续追问,她总不肯答,不如装作毫不在乎,她忍不住了,反会自己说出来,于是换了话题,说道:“外国火器厉害,你看用什么法子,才能抢劫他们的大炮到手?”孟逸然怒道:“谁跟你说这个。”王嘉遇道:“好,那我跟曹秀清他们商量去。”站起身要走,孟逸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角,道:“不许你走,话没说完呢,就这么算了不成?”
王嘉遇笑笑,又坐了下来。隔了良久,孟逸然问道:“你那慧慧妹妹呢?”王嘉遇道:“那天在浙江分手后还没见过,不知道她在哪里?”孟逸然道:“你跟她妈妈说了一夜话,舍不得分开,定是不住口的讲她了。”王嘉遇恍然大悟,原来她生气为的是这个,于是诚诚恳恳的道:“逸然,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孟逸然双颊晕红,转过了头。
王嘉遇又道:“我以后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好啦!”
孟逸然低声问道:“怎么你……跟你那慧慧妹妹……又这样好?”王嘉遇道:“我幼小之时,她妈妈待我很好,就当我是她儿子一般,我自然感激。再说,你不见她跟我那个师侄很要好吗?”
孟逸然噗嗤一笑,道:“你说那个蒋礼圣?他又傻又没本事,生得又难看,杨慧为什么喜欢他?”王嘉遇笑道:“青菜萝卜,各人所爱。我这小子又傻又没本事,生得又难看,你怎么却喜欢我呢?”孟逸然笑啐道:“呸,不害臊,谁喜欢你呀?”
经过这一场小小风波,两人言归于好,情意却又深了一层。
王嘉遇道:“好了,吃饭去吧。”孟逸然道:“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你说屏儿那小姑娘美不美?”王嘉遇道:“她美不美,跟我有什么相干?这小姑娘来历成谜,咱们倒要小心着。”孟逸然点点头。两人又回到众人桌边入座,和富安、曹秀清商议如何截下大炮。
陈进波道:“今晚让小弟去探探,乘机偷几支枪来。今天拿几支,明天拿几支,慢慢的偷完,就不怕他们了。”
王嘉遇道:“此计大妙,我跟你同去瞧瞧。”曹秀清道:“盟主何必亲自出马?待小弟去好了。”
王嘉遇道:“我想瞧明白火器的用法,咱们自己也造几件。”众人点头称是。孟逸然笑道:“他还想偷瞧一下那个外国美人儿。”众人哈哈大笑。
当日下午,王嘉遇与陈进波乘马折回,远远跟着大兵队伍,眼见他们在客店中投宿,候到三更时分,越墙进了客店。
一下屋,就听得兵刃撞击之声,锵锵不绝,从一间房中传出来。两人伏在窗外,从窗缝中向内张望,只见那两个军官各挺长剑,正在激斗。
王嘉遇万想不到这两人竟会同室操戈,甚觉奇怪,当下静伏观战。看了数十招,见约翰逊攻势凌厉,剑法锋锐,威尔逊却冷静异常,虽然一味招架退守,但只要一出手还击,那便招招狠辣。王嘉遇知道时间一久,那年长军官约翰逊定将落败。
果然斗到分际,威尔逊回剑向左击刺,乘对方剑身晃动,突然反剑直刺。约翰逊忙收剑回挡,剑身歪了。威尔逊自下向上猛力一撩,约翰逊长剑登时脱手。威尔逊抢上踏住敌剑,手中剑尖指着对方胸膛,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话。约翰逊气得身子发颤,喃喃咒骂。威尔逊把地下长剑拾起,放在桌上,转身开门出去。
约翰逊提剑在室中横砍直劈,不住的骂人,忽然停手,脸有喜色,开门出去拿了一柄铁铲,在地下挖掘起来。
王嘉遇和陈进波本想离开,这时倒想看个究竟,看他要埋藏什么东西,只见他掘了好一阵,挖了个径长两尺的洞穴,挖出来的泥土都掷到了床下,挖了两尺来深时,就住手不挖了,撕下一块被单,罩在洞上,先在四周用泥土按实,然后在被单上铺了薄薄一层泥土。他冷笑几声,开门出室。王嘉遇和陈进波心中老大纳闷,不知他在使什么外国妖法。
过了一会,约翰逊又进屋来,威尔逊跟在后面。只见约翰逊声色俱厉的说话,威尔逊却只是摇头。突然间啪的一声,约翰逊伸手打了他一记耳光。威尔逊大怒,拔剑出鞘,两人又斗了起来。
约翰逊不住移动脚步,慢慢把威尔逊引向坑边。
王嘉遇这才恍然,原来此人明打不赢,便暗设陷阱,他既如此处心积虑,那是非杀对方不可了。王嘉遇对这两人本无好恶,但见约翰逊使奸,不觉激动了侠义之心。只见约翰逊数剑直刺,都被威尔逊架住。威尔逊反攻一剑,约翰逊退了两步。威尔逊右脚抢进,已踏在陷阱之上,“啊”的一声大叫,向前摔跌。
约翰逊回剑直刺他背心,眼见这一剑要从后背直通到前心,王嘉遇早已有备,急推窗格,飞身跃进,墨玉笔递出,笔尖锁住约翰逊的剑身向后一拉。威尔逊得脱大难,立即跃起,右脚却已扭脱了臼。约翰逊功败垂成,又惊又怒,挺剑向王嘉遇刺来。王嘉遇一声冷笑,墨玉笔左右晃动,只听铮铮铮之声不绝,约翰逊的剑身被锋利绝伦的墨玉笔半寸半寸的削下,片刻之间,已削剩短短一截。约翰逊正自发呆,王嘉遇抢上去拿住他手腕,一把提起,头下脚上,掷入了他自己所掘的陷坑之中,哈哈大笑,跃出窗去。
陈进波从后跟来,笑道:“盟主,你瞧。”双手提起,拿着三把短枪。王嘉遇奇道:“哪里来的?”陈进波向窗里指指。
原来王嘉遇出手救人之时,陈进波跟着进来,忙乱之中,将两个军官的三把短枪都偷了来。王嘉遇笑道:“真不愧‘活闪婆’之名。”
两人赶回和众人相会。孟逸然拿着一把短枪玩弄,无意中在枪扣上一扳,只听得轰的一声,烟雾弥漫。曹秀清坐在她的对面,幸而身手敏捷,急忙缩头,一顶头巾打了下来,炙得满脸都是火药灰。孟逸然大惊失色,连连道歉。曹秀清伸了伸舌头,说道:“好厉害!”
众人把另外两把短枪拿来细看,见枪膛中装着火药铅丸。各人均觉火器厉害,不能以武功与之对敌,一时默然无语,沉思对策。
陈进波道:“盟主,我有个上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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