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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
自打谢池南和家里缓和关系后, 姜唯母子也开始往正院来用餐了,今日除了因为还在处理事务没有回来的谢平川,其余人都在。燕氏和姜唯都知道赵锦绣小时候落水的事, 此时听她说起今日找到那位救命恩人, 并且此人还是前几日帮她逃过黑衣人追杀的人,都有些惊讶。
即便是燕氏这样不信命道的人此时也不禁有些感慨,“这还真是缘分。”
她没察觉到自己说到“缘分”两字的时候, 她那今日本就寡言少语的儿子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谢池南垂着眼睛沉默地朝身边的红衣少女瞥了一眼,又轻轻抿唇收回目光,满桌都是他喜欢的菜, 他却仿佛味同嚼蜡一般,怎么都咽不下去。
燕氏也只是随口一说, 自然没有注意到谢池南的这番变化, 姜唯也没注意到他, 倒是他身边的谢回察觉到了, 小孩轻轻抿了两片唇, 只是这会也不好说什么, 便只能在桌下拿手轻轻拽了下谢池南垂落在膝盖上的手。
谢池南低眉一看, 正好瞧见他眼中的担心,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朝他露了个笑表示自己没事, 只是这抹笑容到底不似从前那般明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想到赵锦绣先前说起林斯言时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容,心里就有些闷闷的, 还有些……说不出的恐慌。
燕氏一向拿赵锦绣当自己的女儿看,这会便和她说道:“这位林公子前后救了你两回, 我们怎么都得好好谢他一番。”
赵锦绣也是这个意思,救命之恩,还是两次, 她无论如何都得好好谢他,即使那位林公子并不需要。
“您放心,我知道的。”
“对了,”赵锦绣想起一事,停下吃菜的动作问燕氏,“燕姨,您记不记得从前燕京城有一户姓林的官宦人家?他家从前来参加过祖父的生辰,想必应该也是四品以上的官了,可我如今看那位林公子的情况,想必他家应该在很多年以前出事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时候的记忆,赵锦绣记得不多。
“林家?”燕氏拧眉,她没什么印象,倒是她身边的李妈妈沉吟一会后插了一句嘴,“当年在燕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并没有姓林的人家,不过……老奴倒是记得十年前,有一位姓林的大理寺丞因为得罪权贵而获罪。”
“你这么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燕氏接过话,“那位林寺丞本来是滁州的知县,因为屡破奇案又被当地百姓称呼青天老爷,便被陛下提拔到了燕京做了大理寺丞,可惜……”
“可惜什么?”赵锦绣吃不下去了,她把手里的筷子放到桌上,神情紧张地看着燕氏。
也都不是小孩了,何况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些东西原本也没必要瞒,燕氏看着她实话实说,“那位林寺丞的确是个清官也是个好官,可惜燕京不是滁州,有些东西在滁州可行,在燕京却不行。”
“他那会处理的一桩案子牵连到瑞王那位小舅子,那位林寺丞性格秉直不肯接受钱财,定了瑞王那位小舅子一个流放,瑞王那小舅子一贯身娇体弱,流放途中便没了。消息传到燕京的时候,瑞王妃大闹了一场,没多久,那位林寺丞便被人送进了大牢,听说……”燕氏忽然一顿,叹了口气,“他一晚上都没挺过就死在牢里了。”
这样的事在燕京几乎是层出不穷。
燕氏年轻的时候还会义愤填膺,年纪大了也就只是皱个眉或是唏嘘一番,这世上最不好做的从来都是好人,好官。官官相护,历朝历代都有,这也是为什么清官、好官难做,你想做好官,却有的是人想把你一起拉入那泥坑之中。你若有本事,做清流的时候还能保全自己和家人,若没本事的,就像这位林寺丞一家,家破人亡、天人永隔。
“……我那会听说这位林寺丞的家人被人送出燕京了,没想到他们母子竟然来了燕京。”
她说完后,屋子里忽然一阵安静。
谢池南余光瞥见身边少女在听完此事后忽然变得沉默的脸,他正想开口,便听少女喃喃道:“若是那会,那位林公子拿着玉佩来家中,祖父和爹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管。”
倒也怪不得那位林公子如今不需要她的感谢了。
他最需要的都不在了,其他的又有什么用?十年前,那位林公子应该也才八、九岁吧……想到他那么小的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赵锦绣这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我刚听瑶瑶说,这位林公子也是东山书院的学生,不如过几日您生辰,请人来家中做客吧。”姜唯眼见气氛低迷不由笑着跟燕氏提议道。
“那日阿南不少朋友也要来,他们年轻人应该玩得拢。”
燕氏自然是没意见的。
“那阿南,回头那位林公子的帖子,就由你——”姜唯还未说完,赵锦绣便接过了话,“我去送吧,我知道那位林公子家住哪,正好我把原本要送给他的谢礼也一并给人拿过去。”
今日事出突然,她都忘记把东西给人了。
谢池南看她一眼,他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浓密的羽睫,沉默地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这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
等吃完饭。
赵锦绣和燕氏说了会家常话,见她还有事情要忙便跟谢池南说道:“谢池南,你跟我去我那走一趟。”
要是以前,谢池南肯定会调笑着问一句去做什么,但今日他却罕见的有些沉默,只不过赵锦绣这会满脑子都是燕姨先前说的那番话,倒也未曾察觉到他的异样。
漆黑小道上,谢池南手里提着一盏纱罩灯笼,两个人并肩朝赵锦绣的院子走去。
照明的灯笼照出一团暖光,谢池南看着赵锦绣的腰间,如今她的腰间除了随身佩戴的荷包便只有他的那块木雕了,那块他不爽了许久的玉佩终于如他所愿不见了,若是从前,谢池南看到她摘下那块玉佩,恐怕都得高兴的跑出去喝一坛子酒,可如今……
他却宁可她没摘下。
为什么……
握在灯柄上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少年紧抿薄唇,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为什么又是林斯言?
想到先前母亲说的那番话,谢池南心中无端又咯噔了一下,难不成真如母亲所说,赵锦绣和那位林斯言是命定的缘分,要不然为什么他们总能在各个地方相遇,赵锦绣每次危难关头也是他先出现。
小时候的落水,西郊的蛇,还有……山谷的黑衣人。
每次赵锦绣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反而是林斯言陪在她的身边。
“谢池南?”
熟悉的女声打断他的思绪。
谢池南长睫微颤,他停下步子低眉看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哑声问道:“怎么了?”
“应该我问你怎么了。”
赵锦绣皱眉看他,“我喊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搭理我,你想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谢池南想不管不顾问一问她,问一问她对那位林斯言是什么感觉,还想把自己藏在心中已久的话都同她说,可看着她那双比星子还要好看的灿烂杏眸,还有因为找到救命恩人眉间残留的笑意,他那满腹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
“……没事。”
最后他还是别开脸,低着头,边走边说,“就是在想军营的事。”
“哎,对了,你在军营怎么样?”她早就想问他了,只是这阵子谢池南一直没回来,她也无从问起,“有人欺负你吗?”
她顿了下,声音更轻了,“桑岳哥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谢池南仍低着眉,他这会没有心情和赵锦绣说这些,可余光瞥见她怔忡的目光,他沉默一瞬还是看着她说道:“没人欺负我,桑岳哥他……也没为难我。”看着赵锦绣望着他的眼神,似乎不明白他今日为何那么冷淡,她的眼中藏着一些不安。
看着她这抹眼神,谢池南放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握,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看着她,声音很轻还含着几分自责,“对不起啊,赵锦绣,我这几天太累了。”
却是在解释自己先前的沉默。
“吓死我了。”
赵锦绣松了口气,她捂着心口说,“我还以为是不是我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她又恢复如常了,眼睛弯成月牙状,笑挽着谢池南的胳膊往前走,余光瞥见他头上的发带,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我的发带吗?你还带着呢?”
高马尾上的红色发带被晚风吹得四处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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