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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元元年三月初三,东凉城,洵国王宫。
——
因为在傅蕴玉抵达东凉城之前,卫俊臣便和妻子王后仁央着手安排好了太子的婚事,亦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在傅蕴玉入宫隔天便举行了大婚。
卫俊臣宴请了王室宗亲及各部族领袖来入宫赴喜宴,旋即洵国朝廷又邀请了一些邦国使节,还有燕朝驻边境榷场各燕官。
中原中原人婚礼三日不奏乐不熄灯用于怀念双亲女儿离家,传统中原人观念上认为为婚礼是一件庄严肃穆的典礼,故而不营房喧闹;而中原周边胡人随逐水草,形成庐帐为屋的生存之道,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与中原相反的观念:
即新婚夫妇以青庐为帐行婚礼,邀请亲朋好友围观婚礼,再以乐人吹奏喜歌活跃气氛,众夷民认为喜事得办的人尽皆知,这才叫好。
微风点水,礼乐喧天,曲礼作为东宫侍卫长着一袭白袍牵马引导仪仗队在人海里走着,傅蕴玉在白马上安稳坐着,脸上惊不起一丝波澜。
那个曾为傅蕴玉换胡服的汉人小宫女被王后仁央安排为伴女跟在仪仗里,方便她处处提点已成为太子妃的傅蕴玉,以免婚礼上失礼。
傅蕴玉后来知道,这小宫女叫李易清。
李易清走在白马右侧,一不小心看到太子妃喜形于色当即吓了一跳,她已发现周围人脸色异样,便小声敦促道,“太子妃殿下您得哭啊,得哭。”
应邀前来的燕朝官员看到自家公主莫不是笑容满面,但是那些洵国王室及各部落贵族却是一脸鄙夷,他们跟着仪仗队一边走着一边板着脸,不悦之色半点掩饰没有。
“哭甚?”
傅蕴玉垂下眸子看着李易清,一脸疑惑。
李易清直率回答,“哭亲…”
洵国习俗,女子出嫁应该哭亲,从出阁一路到夫家举行婚礼之前都得嚎啕大哭着,以表示女子离开娘家的无限悲伤。
攥紧缰绳,傅蕴玉听言迟疑了半晌,努力想哭,却想到母亲与表舅的私事,便坦然说,“可…哭不起。”
此话一出,曲礼牵着马也抬头看了看旁边的灵雨,又转头看向太子妃,一手挠了挠头苦笑了一下,顿了顿说,“可是您不哭也得哭啊”
说着,曲礼抖了抖袖子,袖口里掉出一把胡椒到他手心,他憨笑着送到了太子妃手边,满怀敬意。
傅蕴玉思忖,“何意?”
曲礼笑说,“您吃了便明白了。”
傅蕴玉心里明白曲礼这一把胡椒是何意,沉默片刻终究是抓了把胡椒便向朱唇送去,刚入口中,傅蕴玉便感到舌苔一阵辛辣,眼眶当即也跟着湿润了。
“唔…”
一抹泪流出来,傅蕴玉以前只是吃炙肉时用了些许胡椒调过味,却没单独吃过胡椒,现在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喉中如火在烧,她对着曲礼小声嗔怒道,“你…你个蛮子!”
“望您宽心。”曲礼见状转回头牵着马兀自走着,忽然又悠然自得地笑了笑,他听着太子妃的哭腔,开口说,“此椒乃太子殿下所赐。”
看到马上俏女郎泪流满面,王室及各部贵族才对其印象稍稍改观,唇角纷纷扬起笑意仪表尊重。
傅蕴玉一手捂着嘴,泪水止不住地流,众人见她不久后脸也哭红了。
卫俊臣命人在王宫前两大殿的宫殿院落中搭起十几间宫帐来供宾客赴宴之用;而在中轴线之上坐北朝南的那间大青纱宫帐则供新婚夫妇拜堂及王室亲贵人之用。
各宫帐均以彩条风铃装饰,极其华美。
傅蕴玉着白色婚服同卫温并肩盘腿坐在下首地毡上,笑容满面的玉容上还有一点泪痕。她看着左右洵国王室亲贵,她不知这些洵国人怎么看待她,可她清楚自己对这桩婚事不情愿。
但事关两国邦交善恶,她心里明白自己怎样都不该拂逆燕朝和洵国,现下便只能在此逢场作戏,和卫温以假乱真。
“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祖先。”
卫温领着傅蕴玉挺身而起接过酒两人用手先后沾酒朝半空中弹着,众人一阵严肃跟着转瞬即去。
随后又被安排喝了几碗酒酒,二人才重新归位。
傅蕴玉安坐原地伸手悄悄绞着垂在胸前的辫子,她咬着牙,迫不得已脸上不断对众人莞尔。
然而她心里却在想着燕朝,想着父兄,想着李怀珠,还有点情谊怀念阿娘。
“啊—”突然被卫温一手扯起来站着,傅蕴玉脸上陡然失笑,不明所以。
“你这酒量不好,去隔壁女眷帐里歇着。”不由身旁女子说话,卫温便抬手叫来远处的灵雨,把女子带出了青纱帐。
傅蕴玉站在青纱帐外两仗远处,双颊伴随红晕散逸着酒气,眸子里也充斥着几分迷离徜彷,彼时心情更为复杂起来。
“公主殿下您醉了,吃口奶茶吧。”
“这儿忒吵了,我们去寻个安静去处。”
看到公主醉意不浅,灵雨转身去找来曲礼要了两盏奶茶递到其手边,两人拿着茶碗先后寻到个宫墙某处犄角旮旯里,傅蕴玉打算想蹲这儿吹吹风。
蹲在地上,傅蕴玉一手拿着茶碗送向唇边小啜,旋即又抬眸望了望星空,一抹苦笑溢上醉容,“灵雨,你想家了是也不是,泪在心里憋着会难受的,你忍不住就在这哭吧,哭好了就不要再想了。待过一段时日,你或许便忘却了。”
夜风掠过脸颊,灵雨听出公主这话看似是在说她,却其实是在表露自己心中苦楚,她侍立在旁边也不由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灵雨语塞,“公主…”
傅蕴玉抬眼笑了笑,平常声说,“总是想着,可想也想不回去,那更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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