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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这么会儿假画,清照姑娘可想看看真画了?”清照惊奇地看看赵明诚:“哪里有真画?”明诚低头看她,笑道:“你随我来便知晓。”随后便由明诚带路,二人一同穿过热闹的集市。说来也怪,跟随明诚的脚步时,清照感到周遭的一切嘈杂仿佛都变得安静,一切绚烂仿佛也都变得模糊。她的世界仿佛就只有眼前这个男子,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向何处,却感到如此安全,即便一直跟随着他,也是肯的。蓦地清照发现自己站在了再熟悉不过的大相国寺门前。
原来明诚说的这真画,便是大相国寺内的壁画。大相国寺自北齐天保年间初建以来,经历多次翻修和扩建,历代名家都在这寺观各处留下妙笔。如宋太宗时高文进在大殿画《擎塔天王》、《降魔变相》,在后门东西壁画《五台峨眉文殊普贤变相》,王道真在大殿西门之南画《宝化十二面观音像》,大殿东门之南画《给孤独长者买祗陀太子因缘》。另有高益、李用及、石恪、孙梦卿、高怀节等众多高人,均曾为这宏伟的寺观增色添彩。
清照对这大相国寺颇为熟悉,也曾粗粗观览过各幅大小壁画,却未曾仔细留意。现如今听明诚娓娓道来,竟觉得这大大小小的佛像、神仙、妖魔如同活了起来。“你怎知这么多的?”清照忍不住问道。明诚看清照问得天真,不禁心中又添几分欢喜。“清照姑娘谬赞了,我所知不过沧海一粟。说来我自幼便喜欢研究这些个古画、古物,也不知从何时起萌生了一个念想,要搜罗天下金石书画,为这些珍物立传,好让世人都了解其中的璀璨精妙,使其不至为岁月磨损,为后人遗忘。”清照听了不由心生佩服,她虽喜舞文弄墨,却多半是率性而为,并未真的想过要写书传世,此时只觉面前的男子颇有一番鸿鹄之志。
“清照姑娘,你可知这大殿的壁画,并非孤品?”“难道还在别处画了一模一样的?这又是为何?”清照奇道。明诚又得意起来:“这事可难得有人知晓。这寺中内府有一间屋子,便藏有寺中所有壁画的副本小样,还另有不少从其他寺庙收集而得的图样。我还特意央了人,进过那间屋子。小小方寸间,便尽览生花妙笔,房门一闭,也绝无人叨扰,用不着和那些俗之又俗的游客挤挤挨挨,乐得我在那屋子中坐足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那可怎么吃饭睡觉呢?”明诚又笑了:“哪还记得吃饭睡觉呢?”
清照还是不解:“可多花这许多时间,留下副本小样,又有何用?”明诚为美人作答,自是有着无穷的耐心:“这副本,本是在寺壁上正式作画前先打的草样,供主管此事的住持、或朝中官员审阅。待完工后,随岁月流转,壁画势必有所脱落、改色,有时又不幸经历战乱、洪水,更是毁损严重。待需修复这壁画时,副本便派上了极大的用处。除此之外,画家、画师也需向弟子传艺,有了这副本便更易于传授、研究。”“原来如此,竟有这许多门道的。”清照颇觉有趣。
明诚正暗自思忖是否要再带着清照去那藏画的小屋看看,又担心姑娘觉得太过冒犯,欲速则不达。清照忽地惊叫起来:“哎呀,不好了。”倒把明诚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清照姑娘?”原来清照和父母约定,亥时前在大相国寺门前会合,可是自遇上了明诚,便把这约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明诚闻言忙道:“怪我,怪我,耽误了你这么久,令尊令堂该担心了。咱们快到寺外去吧。”清照一着急也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明诚反而落在她身后了。
到了寺外,果然李格非和王氏正焦急地四处张望。清照忙一溜小跑,扑到母亲怀里:“娘,我来迟了。”李格非夫妇俩见到了宝贝闺女,松了口气。王氏板起脸道:“这孩子,哪天能让我们省点心。”李格非呵呵笑道:“得啦,这不回来了就好,定又是在那集市上流连忘返了。怎地你今天还空着手,有什么钟意的宝贝没有,爹去给你买上。”
赵明诚站在清照身后几步处,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清照这才惊觉,着急与父母会合,倒把明诚疏忽了,俏脸不禁涨得通红。她忙离开母亲怀抱,向明诚道:“方才失礼了,明诚公子勿怪。”李格非夫妇俩这才注意到这年轻男子,衣冠楚楚,挺拔端正,也颇有番文质彬彬的风度。清照忙向父母道:“这是赵明诚赵公子,是……是如芝的表兄。方才在集市上遇见了,还得亏明诚公子帮忙解了一个骗局。”如芝的表兄?李格非夫妇俩、赵明诚同时错愕。明诚立时明白过来,此刻哪能错过讨好清照父母的良机,忙深深一福道:“李大人、李夫人,在下明诚,可巧方才在集市上遇见令媛,有一卖假画的贩子企图骗取令媛钱财,幸而及时识破。在下又担心这集市上闲杂人等太多,便自告奋勇陪同令媛过来与李大人、李夫人会合。既平安会合,在下就放心了。”李格非忙与这年轻公子寒暄一番,表达了谢意,这才告辞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