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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

    武成帝的身体在太医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只是他病中仍在处理朝政,多少还带着股病气。他面色苍白的坐在殿中,时不时咳嗽几声,每次咳嗽李德顺都急忙上前递上茶水给武成帝润嗓子。李德顺心里嘀咕,陛下不知是和谁置气不好好喝药,非得太医催着才乖乖把药喝完,弄得病拖了这么久还没好。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还没老怎么越发的孩子气。

    武成帝喝完药把碗递给李德顺,李德顺端着碗刚准备送下去,迎面看见章冶走来。章冶见李德顺手中捧着碗,碗底还有沉底的药渣。

    李德顺行礼向章冶打招呼:“章大人。”李德顺刚要走,却被章冶拦了下来。

    章冶问道:“李总管,陛下的病可好些了?”

    李德顺摇摇头,无奈的说道:“章大人,陛下不肯好好吃药,每每非得药放凉了才肯喝。您说说,这病能好利索吗?哎呦,可愁死奴才了。”

    李德顺说完,冲外面喊了一嗓子:“来人。”殿外立马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极其有眼色,上来就将李德顺手中的碗端了下去。

    章冶见状,安慰李德顺道:“陛下近日因为太子殿下的事情心情欠佳,李总管也该多体谅才是。这个节骨眼,陛下定是不想听到关于太子殿下的事,陛下那么宠爱六皇子,李总管不妨多提提六殿下,也好让陛下开心些不是。”

    李德顺面上装作道谢的样子冲章冶笑呵呵的点头,心里却想:这个章大人,选主子也选的过早了些。我竟没想到,六殿下看上去不争不抢,暗地里竟连章冶都收入麾下。看来夺嫡之争,有看头了。

    武成帝听到走廊的说话声,抬高声音问道:“可是章爱卿来了?进来吧。”李德顺听到后向章冶做了个“请”的动作,章冶笑笑,向里面走去。李德顺跟在章冶身后,去武成帝身边伺候。

    章冶行礼后,问武成帝:“陛下,猎场已准备妥善,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前去春猎?”

    武成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左右走了两步,回答章冶:“朕大病初愈,是该出去走走了。章爱卿,猎场围猎就定在三日后吧。李德顺,去各位皇子宫中通知。”

    章冶、李德顺齐声说道:“是,陛下。”虽说章冶私下里是李敖的人,可他终究是武成帝的臣子,为官多年,做事勤勤恳恳,武成帝颇为倚仗他。

    武成帝叮嘱道:“对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公子们亦要通知。”这次春猎不单单是围猎,武成帝有他自己的打算。

    章冶猜出武成帝的用意,忙应道:“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办。”他当然应该用心去办此事,这件事办妥当了对李敖也是有益的。前面的路他可以给李敖铺好,可是后面怎么走就要看李敖在猎场上能不能捕到想要的猎物。

    武成帝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那便好,爱卿若无它事,便退下吧。”就在武成帝犹豫要不要让李垣一起去之时,刚转身走了几步的章冶,又走了回来。

    章冶战战兢兢的问武成帝:“陛下,四皇子殿下那边……”武成帝仿佛没听到一般,并未立刻回答章冶。

    此时的武成帝内心陷入纠结:若准了李垣一同前去,太子那边怕是会不高兴。可是围猎之事毕竟事关皇家颜面,不能因小失大。罢了,太子终究不是能担当大任的人,也是时候看看其他皇子了。

    章冶刚准备开口再问一次,武成帝缓缓说道:“垣儿也一同前去吧。”武成帝的回答显然是在章冶意料之内的,纵观全局太子势力渐弱,武成帝定是想让四殿下继承大统。如此,他是得替李敖好好办成这件事。

    章冶回答武成帝:“是,陛下,微臣这就派人去辕乾宫。微臣告退。”李德顺看着章冶出了大殿,回头看向武成帝。他没想到武成帝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明明还在康复中,却还要强撑着去围猎。唉……真不知道这位陛下是怎么想的。

    李德顺问道:“陛下,太医说了让您安心养病,您怎能三天后便去围猎呢?”李德顺皱着眉头苦着脸,一副自家主子不省心的表情,惹得武成帝看到就想笑。

    武成帝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就会大惊小怪,这点小病,无妨。想当年朕率兵攻打风淮,受了那么重的箭伤,现在不也好生生活着。你呀你,真是,比朕还担心。”

    李德顺不理睬武成帝如何夸耀自己身体好,继续啰嗦道:“陛下,前几日萂贵妃娘娘还命奴才好生照顾陛下,您若有差池,让奴才如何面对贵妃娘娘啊。”

    武成帝被他说烦了,赶紧转移话题:“温妃近日可有来请安?”他病着的这段日子,虽然没有允许任何嫔妃来探病,却惦记着温妃有没有自己过来看望他。

    李德顺听后更是觉得无解,数落武成帝:“温妃娘娘每日都派人送药膳过来,这不都被您放在一边,放凉了您都不肯吃嘛。”

    武成帝此时就像个犯错的小孩,再念及温妃之事,便烦躁起来:“哎呀,好了好了,你怎么年纪越大话越密了。真是,就该让你回老家养老去,省得朕耳朵起茧子。”

    李德顺一听,嘿,这皇帝自己做错事还不承认,还要怪罪他人,越老越不讲理。李德顺一脸委屈不再说话,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武成帝。

    此时的东宫中歌舞升平,太子坐于殿中高台之上,面前桌子上尽是美酒佳肴。美人相伴,把酒言欢。此时,从殿门进来一名太监,径直走到太子身旁,低头私语。太子听后瞬间变了脸色,命众人退下,殿中只剩太子和常文二人。

    太子一脚将桌子踹倒,桌上的东西叮铃哐啷散落在台阶上。太子跺着脚,气狠狠的说:“说好的禁足一月,不过半月,父皇居然让他也去春猎,这不是变着法解了他的禁,让本宫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常文一听,便知此次春猎李垣也会一起去,也怨不得太子会气成这样。陛下前脚处罚四殿下,后脚便借着由头撤了处罚,这是让太子自己硬生生咽下这口窝囊气。就算不是皇家,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遇到这种事也会闹几天脾气,可这脾气太子却闹不得,也是难为他。

    常文劝太子:“殿下莫气,殿下细想想,春猎如此重要,若是皇子中有人缺席必然扫了陛下的颜面。何况朝中谁人不知那日和政殿内的事,四皇子若是不去,您不更是落个不顾念手足之情的名声。”

    太子甩了下袖子,将手背在身后,说道:“父皇只顾着自己的颜面,又何时把本宫这个太子放在心上。罢了,这笔账本宫记着,迟早都是要算清楚的。对了,那件事查的怎么样?”

    常文思索了一下,回答太子:“此事……奴才把能查的人挨个排查了一番,皆无所获,恐怕其中另有原因。”

    太子一听常文什么都没查到,更是生气,骂道:“废物,我养你有何用!去查,查不清楚老四是如何知晓此事,你就提头来见我!”常文一肚子委屈,他也想知道那四殿下是怎么知道太子私收贿赂之事,可是方白一死便是断了一条线索,他怎么查都查不出原因。太子这是把一肚子火撒自己身上,唉……

    常文有点丧气,声音低低的说:“是,奴才这就去查,一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子不耐烦的挥着胳膊,嘴里说着:“下去下去。”常文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内。

    常文正准备从台阶上下去,突然从殿内传来太子的声音:“来人,奏乐。”常文停住脚步,向殿门望去,只见方才出去的一众乐师舞女陆续进殿。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下台阶。

    延轩宫,是二皇子李琰的寝宫。位置较偏,处在整个皇宫的东北角,不知道当初武成帝是怎么考虑的,竟让李琰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自那之后,宫里宫外就一直流传着武成帝不喜欢这个二儿子的说法。李琰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毕竟和其他兄弟比起来,他得到的关爱是不多。

    李琰上有五岁便能吟诗赋词的兄长,下有活泼好学的弟弟,唯有他资质平平又不喜诗书。李琰只好凭借武力来取得父皇的宠爱,可是就连这个也比不过自己的六弟,为此,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武成帝亲生的。即使这样,李琰仍不愿放弃争取父亲肯定的机会。

    此时,李琰正在宫内后院射箭,他的侍从处良快速走来。处良见李琰正在挽弓射向对面的靶子,便站在一旁等候。

    李琰取箭时见处良过来,便问:“可是有了消息?”自打临近春猎,李琰练习武术次数渐渐增多,整日盼着早日收到春猎时间的消息。李琰摸了摸箭簇,摇了摇头,处良见状立马递上别的箭。

    处良一边递箭,一边说:“回禀殿下,方才章大人过来说三日后前往猎场。”

    李琰拿过处良手中的箭,细细看着,然后将之前拿的那支箭放在箭篓里。他拉满弓,说道:“这次本皇子定要让父皇刮目相看。”

    处良恭维李琰,笑着说:“殿下近来勤于射箭,若能在春猎上拔得头筹定能得到陛下赏识。”处良自从跟了李琰,一直没得到太多的好处,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何时李琰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自己也好跟着上位。只是这么久了都没见武成帝对李琰的态度有何改变,他心里也不免嘀咕这个皇子不会就这样度过一生吧。

    “如今太子之势日渐衰弱,老四也屡屡犯错,老六的心思都在那苏家姑娘身上,如果此时能讨得父皇欢心,翻身之时指日可待。”李琰说着,射出一支箭,却未中靶心。他摇了摇头,重新取出一支箭。

    处良又问:“殿下,三殿下那边……”太子和李垣的夺嫡之意如此明显,那位三殿下却好像看不见一般,谁都摸不准他的心思。

    李琰一边瞄准,一边解了处良的疑惑:“三弟素来瞧不上尔虐我诈,不用在意。他啊,是最不在意皇位的,无须多虑。”

    处良心想:既是要争,便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对手。万一三殿下看似无意帝位,却暗中行动,岂不难上加难。处良劝谏李琰:“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李琰没再说话,只听咻的一声,那支箭直中靶心。

    同一时刻的酉覃宫中,三皇子李酰穿着一袭白衣站立在书桌前,他手中握着一支毛笔。桌上右面放一方砚台,旁边几个小碟子中是用剩的颜料,桌边放着笔挂,上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毛笔。桌面中间是一幅锦鲤戏荷图,画面生动,锦鲤跃然纸上。

    李酰的侍从何归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李酰作画。李酰停笔后,何归看着桌上的画,说道:“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尘香。殿下这幅画荷花线条柔美流畅,鲤鱼看起来眼波流转,颇有意境。”

    李酰刮刮笔上的墨汁,将笔搭在砚台上,微微笑着说:“你可别奉承我了,说说吧,春猎时间确定了?”

    何归将这幅画铺平展开放在旁边专门制作的画架上,边弄边说:“确定了,三日后出发。”

    李酰拿了块布子,一点一点擦着毛毡上还未干透的墨迹,问道:“今年可有嫔妃相随?”

    何归转身回答李酰:“没有,今年陛下没有带任何妃子。”

    李酰抬头,略有疑惑:“哦?去年父皇带了温妃,今年却未让嫔妃相随,难道……”随即,他轻笑一声,说道:“父皇还真是玲珑心思,想必今年的春猎没那么简单。”

    何归抽出一张宣纸,铺在毛毡上,问李酰:“殿下,这次春猎您不准备准备?”

    李酰拿起镇尺压在宣纸上方,慢慢说:“作何准备?我不比六弟,文武双全,今年春猎还像往常那般,坐着便可。”说完,李酰拿起毛笔,轻轻蘸着砚台里的墨汁。

    何归拿起颜料,正准备帮李酰放在颜料碟中,李酰说道:“何归,放些绀青便好。”何归将早已加好胶的绀青颜料放在小碟中,推到李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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