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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长统忽地弯腰说道:“路滑请小心!”话犹未了,阴圣姑小腿的麻穴突然发痒,一步踏空,几乎栽倒,但听得“咔嚓”声响,她的长指甲已插进了一棵树干,这才稳住了身形。
华天风道:“对啊,你看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只顾在门外和客人们说话。仲老弟,幸亏你提醒了我。”顿了一顿,边笑边道:“难得你们三位远客到来,请进里面坐坐,让我稍尽地主之谊。有甚理论,咱们也好细说。江小侠是怎样得罪了你们,我还不知道呢!要是你们信得过我和仲帮主的话,就让我们来评评理。你们两方都是我的客人,我决不会偏袒。当真是江小侠理亏的话,我也自难‘包庇’。下了两天雨,路上又有青苔,请你们走路小心。”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把阴圣姑刚才向华天风扑来的那个举动,当作是她想迈步走进屋子。仲长统还装模作样地弯腰说道:“阴老前辈,你老人家要不要我来扶你一扶?”
阴圣姑受了仲长统的暗算,给捉弄得啼笑皆非,却又发作不得,因为要是嚷出来的话,那就等于在小辈面前,承认自己本领不如人家,栽了跟头了。仲长统也正是因为知道阴圣姑这个“死爱面子、不肯认输”的脾气,所以才故意作弄她一下的。
阴圣姑又惊又怒,心里想道:“我听人家说这化子已练成了混元一炁功,我还不相信。哪知他果然能够运用真气,已经可以施展隔空点穴的本领了。”见他作势要扶,生怕又着了他的道儿,连忙封了全身穴道,冷冷说道:“我老婆子还走得动,不必你献殷勤。”将长“指甲”拔了出来,只见那棵树上的花朵,在这片刻之间,竟然全部枯萎,纷纷落下。仲长统也不禁心中一凛,想道:“七阴教以擅于使毒驰名,果然见面胜似闻名。要是我给她这么抓了一下,只怕也得大病一场。”
华云碧此时已在院子里布置好了,两张石桌上摆设了许多茶点,江海天也在一旁帮她布置。这时华天风已和他们走了进来,华天风笑道:“你们走了许多山路,想必也有点劳累了。先坐一坐喝喝茶吧,这是朋友从庐山带来的云雾茶,这是小女做的粗点心。老夫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款客。见笑了。”
厉复生身形一晃,忽地便欺到了江海天的跟前,嚷道:“我好意让金毛狻送你回去,你怎的中途逃走,还把它们弄伤了?教主很想见你,好,你现在就随我走吧!”手腕一翻,使出大擒拿手法,便向江海天“拿”下。
只听得“啪”的一声,江海天挥掌相迎,双掌登时胶着,厉复生满面涨红,青筋暴现,心里暗道:“想不到这小子的内功竟是这么深厚!我本来不想伤他的,但若不伤他,又不能将他擒回去交差。哎,说不得我只好运用修罗阴煞功了。”
江海天忽觉一股奇寒之气袭来,虽有护体神功,在这刹那,也觉得有如突然坠到冰窟里一般,冷得难受。他心里也在暗自想道:“我本来不想伤他的,他却使出了这般狠毒的修罗阴煞功来,说不得我只好以少阳玄功来反击他了。”
原来这“少阳玄功”正是吕四娘所传下来的,当年吕四娘练此奇功,为的就是要对付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江海天的师父金世遗从谷之华之处,得到了“少阳玄功”的诀窍,经过他融会各家,在这门功夫上也有不少增益,精益求精,不但可以抵御修罗阴煞功,而且可以将之破解!
厉复生只觉一股阳和之气,从江海天的掌心源源输出,不过片刻,竟似如沐春风,在醉人的艳阳天里,温暖得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厉复生大吃一惊,连忙加紧施为,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第八重以上,将要接近最高境界的第九重了,这一加意施为,自是非同小可!
江海天虽然已学会了“少阳玄功”,但功力还微嫌不足,用来与厉复生对抗,只是稍占上风,不过片时,江海天冷汗涔涔,厉复生则是热汗滚滚,两人都是心中一凛,谁胜谁败,且先不说,只怕相持下去,势将两败俱伤!
仲长统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二人是老朋友了,怪不得一见面就这么亲热,拉着手儿不肯放。嗯,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他挥袖一拂,说也奇怪,他的那条长袖竟似一口刀那么似的,恰巧从两人当中“剖”下,登时双掌分开,都向后退了几步。
原来仲长统是运用混元一炁功,以无形的罡气,将两人的劲力隔断,他们胶着的手掌才能分开的。但是并不是说仲长统的“混元一炁功”就胜得过厉复生的“修罗阴煞功”,或者江海天的“少阳玄功”,而是因为他们二人差不多旗鼓相当,而仲长统又施用得巧,故此方能一举奏效。
华天风道:“江小侠,厉副教主要请你去见他们的教主,你意下如何?”江海天道:“厉副教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要去寻访我的父亲和师父,若然他日有缘,我再去拜见你们的教主吧。”厉复生急道:“可是教主吩咐于我,定要我将你带回去呀!”
华天风道:“江小侠与你们天魔教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么?”厉复生愕了一下,道:“没有。”华天风道:“那么,你们的教主是诚心请客的了。”厉复生道:“不错,他小时候,我们的教主曾抚养过他,虽然日子无多,对他倒是甚为疼爱的。现在多年不见,难免思念。”
江海天道:“那是我八岁那年,天魔教主派遣手下向我父亲偷师,怕我父亲泄漏出去,是以将我扣押起来,作为人质的。但不论如何,她对我是的确不错……”厉复生喜道:“既然如此,你就该随我去见她了。”
江海天继续说道:“因此我也并不怪她,而且感激她的好意。但我现在有事在身,难以延阻。且待我办了正事,见了我父亲和师父之后,那时不待你请,我也会与师父同去见她。据我所知,我师父非但想见天魔教主,他也很想见你——厉副教主呢!”厉复生听得江海天提起他的师父,不觉又是一愕,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表情。
华天风笑道:“既然他与贵教无仇,贵教主请他又是一番好意,这就容易说了。请客总得双方情愿,他不愿意,总不能将他绑去的啊!厉副教主,凭道理说,你说是不是?”厉复生难以再辩!期期艾艾地说道:“照道理讲,是这样,但、但……”
仲长统笑道:“你怕在教主面前交不了差么?好吧,你就把这事推到我的身上吧。你回去说,这位江小侠是我北丐帮帮主仲长统的好朋友,他和我在一起,你‘请’不动,她若见怪,叫她怪我好了!”
厉复生见识过仲长统的混元一炁功,听他如此说话,心里想道:我若是用强的话,确实是“请”他不动。甚至不必这化子出手,我与他最多也只是两败俱伤,还是“请”他不动。当下哑口无言。
阴圣姑忽道:“厉副教主,你不要人,宝物也不要了么?你不是说,那两件宝物,本来该是你厉家的么?”
江海天心头愠怒,冷冷说道:“我的宝剑和宝甲是师父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它们本来是谁家的东西。要给你也不难,但我可得先问过师父。若然师父说给,我日后自当亲自登门,双手奉呈。”
江海天再次提起师父,厉复生似是给人用利针刺了一下似的,突然跳起来道:“不必说了,老实告诉你吧,不是我想要这两件宝物,是她们想要。好,现在我不管了,随你们去吧!”说罢,一溜烟的就跑出去,不久就听得金毛狻的吼声,转瞬之间,那声音已在数里之外,想是他已跨上金毛狻跑了。
华天风笑道:“已了结一桩了。你们与江小侠又有什么过节?说吧!”
欧阳二娘道:“我还有点事情,请让我先说。”她站了起来,忽地微笑说道:“婉儿,是你说呢还是我说?”欧阳婉红晕双颊,低下了头。
欧阳二娘笑道:“这孩子在陌生人面前害羞,还是我代她说吧,江相公,婉儿与我到此,一来是向你赔罪;二来是向你道谢。她日前布下陷阱,将你毒害,那是奉了师尊之命,不得不然。”此言一出,个个惊奇,大家都以为她是挑衅来的,哪知却是赔罪来了。江海天道:“我本来就没有怪她。”阴圣姑气得面色发青,在一旁嘿嘿冷笑。
欧阳二娘却不理她,继续说道:“昨日你单身匹马,前往救她。虽说按照武林规矩,她是犯了师门戒律,理当受罚,与外人无关,外人也不该干预,但这是你的一片好心,所以我们还是要向你道谢。”
江海天道:“道谢这不敢当。说来还是我该请你们原谅,请恕我不懂这门规矩,几乎连累了欧阳姑娘。我只知道我的师父对我极好,我便以为天下的师父皆然。所以看见阴老前辈要用毒刑处置徒儿,我便禁不住要冒昧上前为她说话了。”
阴圣姑怒极气极,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真是我的好姐妹,想不到今日你竟胳膊外弯,帮起外人来了。哼,或者在你眼中,这小子不是外人也说不定。哈,哈,听你们说得甜甜蜜蜜,你为什么不把姑娘的八字……”她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不把姑娘的八字开给人家?”
那一句话尚未说完,欧阳二娘便冷笑道:“阴大姐,三年之期,只差几天便满,我想提前把婉儿领回去。我离家的时候,令郎只差一套截脉掌法尚未学全,我已请婉儿的爹代授,叫他一学会了便可回家。想来这几天也该可以到了。你要他学的,他都已学成了,不信,你可以试他。好,阴大姐,咱们两家的事就这样交代了。婉儿,你过去谢你师父三年传艺之恩。”
原来她们二人乃是易子女而教,欧阳二娘要阴圣姑传授她女儿使毒的功夫,阴圣姑则命儿子去学欧阳家的家传几门绝技,说好了以三年为期的。
欧阳二娘提起了她的儿子,阴圣姑不由得心中一凛,怕欧阳二娘对她的儿子有所不利,因此她本来想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的,这时也不敢说了。但这口闷气无可发泄,所以当欧阳婉向她磕头时,她却不愿受礼,避过一边,冷冷说道:“既然师徒之情已了,此后也不必以师徒相称了。这大礼嘛,我当不起!”
欧阳二娘道:“那也好。那么就当咱们是作了一场公平的交易吧,彼此都没有欠谁的情。你不认她作徒儿,我也不敢妄居令郎的师长。好,言尽于此,婉儿,咱们走吧。”
华天风微笑道:“好,那么又了却一桩了。”欧阳二娘笑道:“我们与江相公之间,本来就没结过梁子,谈不上什么了却不了却。”华天风道:“好,那么二娘有事,老夫也不便留客了。烦二娘代为拜上尊夫,老朽当年不知是他,多有得罪……”话未说完,欧阳二娘便朗声笑道:“这些陈年旧账,还提它干嘛?华老前辈若是有空,几时请到终南山一叙。我们在山上也培植了几株颇为难得的药草,请老前辈代我们鉴定、鉴定。”华天风拱手道:“好说,好说,待过了年,老朽再去拜谒尊夫。请恕不远送了。”
欧阳二娘携了两个女儿,走到门口,忽然止步,又回过头来笑道:“还有江相公,若然几时有空,也请到终南山来逛逛。”江海天眼光一瞥,只见欧阳婉的眼光也正向着他射来。江海天面上一红,低下了头,含糊说道:“多谢了,我、我有许多事情,不知何时始得空暇。”阴圣姑在一旁嘿嘿冷笑。江海天的面上更红了。欧阳二娘也不理,携了两个女儿,扬长而去。
华天风道:“阴老前辈,轮到你了。你与江小侠又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为何两次三番要将他置于死地?”阴圣姑冷笑道:“现在我是孤掌难鸣,还有什么好说的?”
华天风愠道:“仲帮主与我都绝不是以众欺寡的人,只要你说得有理,我叫江小侠向你赔罪。”阴圣姑道:“我平生从来未曾和人家讲过道理,尤其是这桩事情,要讲也无从讲起。你们要问道理么,就请向金鹰宫的主人问去。”
华天风怔了一怔,问道:“江小侠,难道你也和金鹰宫主人有什么过节?”江海天道:“我根本就不知金鹰宫主人是谁,不过,我曾代邙山派的掌门谷之华女侠接了他的请帖。”
华天风笑道:“这就好办了,我也接了金鹰宫主人的请帖。今年中秋节,我和江小侠都要赴会的。到时咱们当面问他好了。阴老前辈,你请便吧。”
阴圣姑翻起一双白惨惨的眼珠,冷冷说道:“我老婆子情知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既然到此,也总不能这么容易就回去,多少也得请做主人的指教指教。”
仲长统怒道:“好吧,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七阴教的使毒功夫!”
阴圣姑道:“仲帮主,你若是有心指教的话,咱们改日再约,今日我乃是要见识此间主人华山医隐的最拿手本领!”
华天风道:“既然如此,你远来是客,主不僭客,便请你划出道儿。”阴圣姑阴恻恻地道:“你一准依照我划的道儿走吗?”华天风淡淡说道:“华某岂是言而无信之人?你要较量哪种功夫,只管说来,我都一准奉陪便是。”
阴圣姑冷冷地说道:“我刚才说过,要见识你最拿手的本领,华天风,你的武功的确高强,我老婆子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请恕我说句不知轻重的话,你的武功总还不是天下第一吧。所以,我老婆子说要见识你最拿手的本领,当然并非是要向你领教武功,而是要领教你的医术。”
华天风微微笑道:“我的医术也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但比试医术总要比比试武功少伤和气,你要怎样比试呢?”阴圣姑道:“我老婆子不懂医术,我所学的与你刚刚相反,你是用医术救人,我是用毒药害人的。所以我不是与你比试医术,那‘比’字可以去掉,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医术。直截的说,就是要试你的解毒功夫,看看是我老婆子使毒的功夫厉害呢,还是你的解毒功夫高明?”
华天风道:“好吧,那就让我试试,你用哪种毒药,我当着你的面将它吞下。要是我解毒功夫不够,死而无怨。这总成了吧?”
阴圣姑摇头道:“你说过让我划出道儿。照你说的去做,这不变成了你划出道儿强我走吗?”
华天风抑着怒气,说道:“我只不过想挑一样最难的来试罢了。你既然有别的办法,我也就照办便是。”
阴圣姑双眉一竖,道:“好,那你就听我说吧。老婆子这双手掌是用一千条不同种类的毒蛇的毒液炼过的,可以随心所欲,令受掌中毒之人,轻者大病一场,重者则形销骨毁。华天风,老婆子用毒掌伤了的,你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将他救回来么?”说话之时,阴冷的眼光狠狠地盯着江海天,不言可喻,她是想用江海天来试她的毒掌了。
仲长统勃然大怒,正想斥她岂有此理,却见华天风已在哈哈大笑,站起来道:“阴圣姑,你们到此大约未够一个时辰吧?”
阴圣姑莫名其妙,看看日影,说道:“是还不够一个时辰。但这与我要试你本领之事有何相干?”
华天风笑道:“你所要试的,我早已如命做到了!喏,你跟我来看吧!”此言一出,不但阴圣姑莫名其妙,连仲长统与江海天也糊涂了。阴圣姑到此之后,并未曾伤过人,不知华天风何以竟说已完成所命?
华天风边走边说,阴圣姑满腹疑团,只好跟他走出屋外,只见华天风指着一棵树道:“阴圣姑,你瞧,这不是被你毒掌所伤了的桃树么?区区不才,已将它医好,令它复活了。”
那棵桃树刚才已经树叶发黄,花朵枯萎了的,但现在红花绿叶,却是一片生机茂盛的气象。要不是树干上还留下阴圣姑所抓的抓痕,真令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已经枯萎了的那棵树。
阴圣姑目瞪口呆,仲长统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真是医术通神!我刚才只见你将树枝扶了一下,却原来你已经在暗中施展本领了。阴圣姑,这你总没话说了吧?医树要比医人还难上十倍,你我都是行家,这也用不着细说了。”
阴圣姑处此境地,也的确已是无话可说。第一、她刚才出的题目,只是要华天风将她用毒掌“伤了的”,在一个时辰之内救回来,虽然她心目中指的是“伤了的人”,但她所说的话,一时匆忙,却并没有指明是人是物,所以华天风医活了树,也算得是交了卷。
第二、医树的确是要比医人难得多。人的生命力比树强,尤其是内功有根底的人,更具有抗毒的本领。即以江海天而论,阴圣姑就没有把握能用毒掌将他害死,她的希望也不过是令江海天吃点苦头,至多成为残废而已。
阴圣姑本来是恃着自己使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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