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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子。而他动手的后果……都在院子外躺着了。

    三位堂姐堂妹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大堂姐立刻奔出院门,嘴里喊着:“娘,娘,弟弟怎么样了……”

    两位堂妹也没有坚持多久,大堂姐跑出去没多久,她们远远的绕开李大牛,顺着门边跑出院落,而后围在自己爹娘的身边,声声呼唤……

    李大牛淡淡的望了一眼门外的公牛,他正在考虑这头公牛该怎么处置。公牛似乎感觉到李大牛目光里的凶狠,二话不说,乖巧的自己迈过门槛,悄悄的进入院中……那么,李大牛只剩下关好院门,把院门用门杠顶住的动作了。

    院门外,三位堂姐堂妹,还在各种尖叫,各种呼喊,院子里只剩下李大姐与李小妹,大姐看到李大牛栓好了门,马上擦了擦眼泪,胆怯的说:“大牛,我,我去做饭哈。”

    李大姐脚下动了一下,马上又停住脚,说:“米粮都……被二婶锁起来了,咱没有钥匙,今晚咋办?咱……吃什么呀?”

    李大牛默默地打量着院子,他目光四处转了转,在柴堆边发现一柄破旧的斧头。

    李大牛沉默的走过去,抓起斧子,走向了堂屋大门。

    李大牛对堂屋各种锁子举起斧头,跟进来的李大姐发出一声尖叫,想做出阻止的动作,但这声尖叫没让李大牛有丝毫迟疑。

    斧子落处,柜子上的铜锁直接劈开。

    将堂屋内所有锁子全部劈开,李大牛拎着斧子进了书房。这次,他扬起斧子的时候,李大姐搂着跟进来的小妹,怯怯的自言自语:“这把铜锁也值六七百文……锁子劈了就不值钱了,柜上没了锁子,咱怎么交代?”

    交代?跟谁交代?需要交代吗?

    钥匙不在自己手里,这样的锁子对自己是枷锁。哪怕再值钱,不过是值钱的枷锁,留它有何用?难道是为了禁锢自己,图个乐呵?

    这时候的李大牛,发觉自己脑子灵活了许多。可惜灵活的脑子还指挥不动舌头。他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只能用行动表达。

    将劈坏的锁子收拾在一起,李大牛发现,这个家居然有近二十把锁子。如果这些铜锁每个都值六七百文,光这些锁子,对于农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如此家境,如此富裕,怎么在他的记忆中,自家姐妹几个总是吃不饱呢?

    看来这家不是没有钱,不是穷的吃不了饭,只是这富裕跟他们兄妹无关,他们并不享受这家的福利。他们瘦骨伶仃、饥饿难耐、衣衫褴褛……

    那么,我的饥饿与贫穷,要为这种的富裕而骄傲、而自豪吗?

    李大牛脑海中闪过这个疑问,但他并没有为这个疑问而纠结,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一向被人视作“傻子”的他,自然而然把自己荣誉,跟这个家荣誉区别开来。他觉得这样天经地义。

    然而,明白“我”与“别人”的边际,恰恰是智商的觉醒——“本我”觉醒。而明白“我、别人、社会”三者边际,则开始脱离人形动物范畴,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李大牛向门外方向瞥了一眼——不知他怎么做到的,他的视线居然穿透了院墙,穿透了紧闭的大门,真切地看见墙外。这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而二伯二婶已经在堂姐堂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堂姐正抱着小胖墩,两位堂妹扶着二伯二婶摇摇晃晃。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人在责骂李大牛不孝,居然敢对长辈动手,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也有人小声嘀咕,说二伯二婶这是遭报应了,黑了心占据弟弟家财,自己吃好喝好,却对弟弟留下的血脉百般虐待,如今被打出了房门,也是天理循环。

    不过,后一种说法马上受到驳斥。

    人群中有人反驳说:二伯二婶虽然占了李三湖的家财,虽然平时对人家孩子百般虐待,可他们终究养大了孩子;他们是长辈,长辈百般虐待,小辈动手反抗就是过分了……

    嗯嗯嗯,长辈的尊严终究要维护,即使是做恶后的尊严也是要维护的。这不是从小的教育吗?那傻牛,怎么这么不受教育?果然是丧门星、大祸害、孤拐命……

    李大牛从堂屋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院中,正对大门口。而后他不紧不慢大开院门,院外的议论顿时小了许多。他转身,回去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大姐去做饭。

    小妹怯怯离开大姐怀抱,鸟悄地走到李大牛身边,一句话不说,只是咬着食指,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大牛。大姐站在原地眺望院外,想了想,无声的看向李大牛。

    李大牛心中涌起一股柔软,他伸手理了理小妹那枯黄杂乱的头发。李大姐看到小妹跟大牛玩到一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所有箱柜都打开了,这是完全自由的味道。

    然而,这种自由却让李大姐不知所措,她往常习惯了听人吩咐,今日该用多少米面,做什么饭菜,李大姐却全无头绪。

    站在炉灶前,李大姐发了半天呆,耳畔传来小妹咯咯的笑声,这是李大姐第一次听到小妹的笑声,这笑声像一汪温泉注入李大姐心中,让她心中一阵……酸涩。

    院外,议论声依旧响个不断。声调似乎越来越大了,像是故意要引起争论。

    管他呢。

    李大姐随意取了一些米面,随意取了一些菜蔬,浑不管这些东西量大量小,自顾自在灶间忙碌起来。

    耳畔听着小妹不时的笑声,李大姐嘴角也带起了笑容。

    小妹开口,对李大牛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堂屋里的点心好吃吗?”

    这句话让李大牛热泪盈眶。他心中微微发酸,二话不说反身进入堂屋,将藏在堂屋碗柜内的糕点糖果全拿出来,统统塞进小妹怀中:“吃,全你的。”

    小农人家,日常里不会存多少点心。没有冰箱的时代,所有点心糖果加起来,不过一捧而已。

    看来这些点心,平常也就是二伯家小胖墩独享,估计,三位堂姐、堂妹也没有品尝的资格。

    小妹低声咯咯的笑,她眉眼展开,摸出一块糕点整个含入嘴中,闭目咀嚼。那满嘴含着糕点,腮帮子鼓鼓,眼里全是幸福。

    一口糕点的幸福。

    院外的议论声越来越高,院内呕吐的味道不能忍受。

    李大牛站起身,终究是关上了院门。然后拿起扫帚,开始清扫。

    至于院门关上后,院外的人怎么想,怎么去议论,关他何事?

    瘦骨如柴的小妹艰难抱着点心小包裹,笑眯眯的咽一口看一眼。李大牛转身又回到了堂屋里,拎起一张桌子返回院中,将桌子摆到小妹面前。然后把那张椅子……

    哦,小妹太矮了,即使坐在椅子上,也无法把点心包放到桌子上面,李大牛干脆拎起小妹,把小妹放到桌面上,让小妹直接坐桌上。

    小妹小心地放下手里的点心包,摊开包点心的纸,从里面拣出一块糕点,眉眼含笑的塞进李大牛的嘴里。

    这块糕点并不好吃,李大牛挑剔的发现,这块糕点似乎有点微微的霉味——别问从没有吃过点心的李大牛,为什么觉得这点心不好。

    糕点很硬,难怪小妹无法咀嚼,但是糕点很甜,一直甜到李大牛心中。

    要是有一杯水就好了,让小妹一边吃糕点一边喝水,那一定会很舒服。

    心中这样想的,李大牛指尖一动,手里出现一个品相上佳的高腰薄白瓷杯,瓷杯里有三分之二的水。李大牛见到自己手上出现了瓷杯,心中没有一点诧异。他很自然将瓷杯递给小妹,心里还想到:“要是杯子里的水是温水就好了。

    这杯水递到小妹手上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温水。李大牛将瓷杯凑到小妹唇边,让小妹浅酌杯中水,一边响应小妹的招呼,配合地咀嚼自己嘴里的糕点。

    门外围的人还没有散去,议论声很大。

    小妹咽下嘴里的糕点后,捕捉到院外的声音,悄声问:“哥,哥,二叔二婶一会儿定去把爷爷奶奶叫来,那咱怎办?”

    李大牛笑了笑,笑得很憨厚,很傻。

    李小妹见到李大牛的傻笑,顿时忘了刚才的问题,马上又捡起一块糕点,塞进李大牛嘴中,而后自己小心翼翼的又捡起最后一块糕点,满眼含着笑,将这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

    其实这些糕点并不好吃。

    嗯,这时候,如果有些新鲜出炉的松软点心,就更好了。小妹严重营养不良,最好吃一些富含奶质的糕点,比如……蛋糕。

    心中这样想着,李大牛手上马上出现一块热气腾腾的奶油蛋糕,他坦然地将奶油蛋糕放到桌面上,手指轻轻触碰桌上那原先的糕点纸,糕点纸瞬间消失不见。

    新出炉的蛋糕散发出甜蜜的奶香味,小妹顾不上诧异,马上发出一声细弱的惊叹,毫不怀疑的接过李大牛递来的铁勺,挖一勺蛋糕笑一下,吃一口笑一下,以至于到了最后,她咯咯的笑出声来。

    李大牛的目光穿透了院墙,看到远远几个人,引领一男一女两个老人走得很急。这两老人身后还尾随着一位壮汉,李二伯李二婶依旧躺在院前,半坐着的李二婶脸肿的透亮,李二伯嘴角虽然清洗干净了,可是他半躺着身子蜷曲,双手捂着肚子,神色极其萎靡不振。

    两个老人身边的壮汉大约四五十岁,这位壮汉面貌依稀与李二伯相同,此刻他满脸的凶狠,嘴里不断的咒骂着“小兔崽子、混账”什么的,手里不停当空挥舞着锄头。

    院外围观的人都很兴奋,他们终于等到大戏开锣了,还好他们没放弃。

    这些人并不是不良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拿恶毒当娱乐。

    他们只是平常缺少娱乐而已。

    大家各自喜悦的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着李大伯会不会打死李大牛,李大牛的爷爷李乐,会不会把李大牛绑起来沉塘。等李大牛沉塘之后,真妮与善妮会不会被李大爷李乐、与李大伯卖掉。

    原来,大姐与小妹都有名字的,大姐似乎叫李真,平常称之为真妮;小妹叫李善,平常称之为善妮。只是在李大牛的记忆中,他从没有从二伯二婶嘴里,听到真妮与善妮的叫法。

    平常的日子里,大姐似乎被称作“贱丫头”,小妹被称作“赔钱货”。

    李大牛的目光穿着一堵墙,扫过院外形形色色的人,扫过迎面来的爷爷李乐,与奶奶李王氏,他目光从大伯李长胜脸上掠过时,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凶狠。这丝凶狠让李大伯浑身汗毛一竖,他脚步停顿了一下,望了望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前行。

    不过之后他没有再挥舞锄头,嗓门也降低了许多。

    李大牛目光转回自家院里,他打量着这处院落。

    不知怎么着,这处院落的一砖一瓦,似乎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看到原先二伯二婶住的堂屋内,大衣柜下,有块石板样子古怪。

    石板下似乎是空的,里面黑洞洞一片。

    此外,堂屋的房梁上似乎也有一处空洞,那处空洞方方正正,里面嵌了一个方形木盒,木盒内有几片纸。

    李大牛心念一动,感觉卧室内、柜子下的石板藏物暂时不提,倒是房梁上那片纸盒非常重要,他迫切需要拿到手。

    心动就要行动。

    李大牛身子一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堂屋里,他身子一跳,仿佛没有体重一样跳到了半空中,单手勾住房梁,另一只手在房梁中一拍,镶嵌在房梁中的木盒跳了出来。

    李大牛伸手抓住木盒,松开勾住房梁的手,一点声响都没有的双脚落地。

    木盒似乎由整块木头雕刻而成,上面一点缝隙都没有,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块木板。但李大牛下意识的伸手触碰木盒上几个特定地方,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

    木盒哑然无声的弹开,露出了里面的几张纸。

    李大牛没上过学,他本不应该识字。但这几张纸展开,李大牛发现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他知道这几张纸的内容。

    这几张纸,是李大牛所在房屋的房契与地契,此外,还有一张三十亩良田的地契,外加一张嫁妆单子。

    四份文书上面都盖着官府大印,而且上面的官府大印不止一个,还有一枚当年这县里的县令私印,以及知县的上级单位——知府私印。

    那份嫁妆单子很长,足足有十余张。每张单子上都盖着知县与知府私印,最后还有几个见证人的签名。这份嫁妆单子上,不仅罗列了许多高档木材家具,还标注着几个陪嫁铺子,以及大约两百亩的陪嫁田庄。

    陪嫁单子上,还罗列了一些金银首饰,许多首饰还绘着简易的图形,标注着这些首饰是由某个著名首饰店打造,首饰上,镶嵌着暗记,以及李大牛母亲的闺名。

    李大牛目光再度扫过院内,他发现嫁妆单子上记录的那些贵重家具,大多数都不见了,如今面前这把椅子,只是陪嫁单上,六把椅子当中的一个。而桌子也是。

    此外,二叔二婶卧室内那个大衣柜,也是陪嫁单子上的有的——那大衣柜下,有一块石板很异常。

    李大牛的目光再次穿透了院墙,落在院外那群人身上。

    这时候,他爷爷奶奶已经走到院门口……哦,爷爷李乐手里握的铜嘴烟袋,奶奶李王氏头上戴着金簪,是陪嫁单子上的首饰。奶奶手上戴的一个玉手镯,也是陪嫁单子上的东西——李大牛的目光甚至看到了刻在玉镯背面的两行小字,

    那几个字一是母亲的闺名,二是雕刻玉镯的玉雕师签名。

    李大牛冷冷的笑了起来。

    这时,爷爷李乐的烟锅落在大门上,发出愤怒的响声。小妹善妮听到响声,身子一缩,连忙从桌子上跳向李大牛怀中。正在厨房忙碌的大姐真妮,也赶忙窜出厨房,站在厨房门口,胆怯的望着院门。

    “魁崽你个短命仔,开门,我知你在里头,给爷把门打开”,李乐在门外大喊。

    大姐真妮屏住呼吸,仿佛生怕被门外的人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小妹善妮捂住了嘴,拼命的往下吞咽嘴中食物。她很怕吞咽声过大,被门外的人听到,因而连呼吸都显得很小声。

    李大牛看了看手中拿的木匣,他小心的将几张文契重新放入木匣中,而后合上木匣。手一翻,木匣原地消失。

    爷爷的烟袋锅一直在砸门,他越来越不耐烦,敲击声越来越重。

    奶奶也憋不住了,她推开爷爷,跳到门前,伸手抓过大伯手里的锄头,重重的砸在门上,大声喊道:“孽种,你怕了?关上门我就治不了你了?你耳朵聋了?赶紧把门打开。

    你个不知死活的孽种,连你二伯都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养出三个白眼狼来。赶紧开门,看我不进去打死你。小杂种,快开门。别以为关上门这时就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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