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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就不懂了。”田彬神秘地说,“我问你,那小公子看起来多大?”
“嗯?”徐衡回忆了一下,“十几岁吧。”
“十几岁,却像个成人似的束发,你可想到了什么?”
徐衡茫然:“什么?”
田彬策着马贴近些,拍拍他肩头:“知道信阳的张偃么?”
“信阳张偃?”徐衡想了想,“哦,许多年在京中作赋得了陛下赏的那位?我母亲都知道他。”
“告诉你一件秘闻,可不能传出去。”田彬眨眨眼,低声道,“这位名士,除了好文墨,还好娈童。我听说他最喜欢十几岁的少年,让他们打扮成大人的样子,行事时还要穿得端端正正……”
徐衡听着面红耳赤,没等他说完就嚷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说昨夜那人就是张偃的娈童?”
“哎呀你嚷什么?不是不是……”田彬连忙瞪他,还想再说,突然看到元煜瞥来的目光,两人立刻齐齐噤声。
“怎么不说了。”元煜似笑非笑。
田彬干笑一声,立刻调转话头:“殿下,那位中山王,不是说快病死了么,怎么突然要去春朝?”
元煜看他一眼:“不许人家病好了?”
徐衡有些不平道:“殿下你看看人家,香车卤簿,招摇过市,沿途供奉;殿下比他大多了,加起来就三人,风吹日晒还要自带干粮。”
“那也没有哪个王年纪轻轻就出征在外,手里管着几十万大军。”田彬道:“你倒是带着卤簿仪仗过来啊,再闯到驿馆里抓人,再把房子点了。”
“那也行,索性把中山王也灭了,朝廷肯定高兴……”
元煜听着这两人肆无忌惮地吹牛,没接话,将目光望向路边广袤的原野。
“如果你对庙堂无所求,就别再回来了。”几年前,舅父郭越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你知道先帝为何将北境交给你。”
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元煜的目光渐渐沉下,低叱一声,加快了行速。
今年的春朝,恰逢太皇太后七十寿辰,于是格外热闹。
各地的大小诸侯云集京城,即便是不便前来的,也捎上了贵重的寿礼。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各种名贵的宝物,却是第一次入京朝拜的中山王。
当他进入章台宫的大殿,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之声。他大病初愈,皇帝准许乘坐步撵上朝。觐见时,中山王端坐在步撵上,宛若玉人。身后的随侍皆衣饰华美,持花捧香,在中山王身后亦步亦趋。
当今的天下人,喜爱形容修美之士。中山王身份矜贵,容貌出众,甫一露面,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拜见时,连皇帝也忍不住与他多说两句话。中山王年纪虽小,却极有章法。接人待物,有礼有节,面对天子也自有一番大方的气度,更令众人刮目相看。
朝会的隔日,太皇太后的长乐宫热闹起来,寿宴上,皇室的远近族支都派了人来,可谓子孙满堂。
灯烛灿若繁星,照得殿上通明。不仅各诸侯、藩王和宗亲,太后、皇帝、诸公主皇子也齐聚殿上。太皇太后端坐上首,太后和皇帝列次陪坐,乐声悠扬,来贺寿的诸侯和藩王轮番拜见,献上各式各样的寿礼。
太皇太后姓周,与中山王的曾祖母、中山恭王的王后是姊妹。中山王上前拜见时,她看着这个身材单薄的俊俏少年,满面疼惜。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只不肯放。
中山王献上的寿礼中,有一样中山国特产的金丝蜜枣,盛在精致的漆盒里。太后看着,忽而动容道:“你曾祖母在世时,也每年给老妇送一盒蜜枣来……”说着,眼睛发红。
中山王看着她,怔了怔。
身后的中山国丞相冯暨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见中山王向太皇太后一揖,道:“父亲故去前,常言承太皇太后疼爱,奈何沉疴缠身,不得赴京。临终前,仍惦记着要给太皇太后爱吃果脯。睿华不孝,亦常年卧病,去年病好,母亲说这是太皇太后福泽所致,令睿华亲自拜见太后,亦偿父亲遗愿。”
中山王说话不像一般少年那样充足,声音带着些稚弱的软脆,一番话却是熨帖得体。
冯暨愣了愣。
太皇太后听着大受感动,又感叹了一会,方才破涕为笑。罢了,却不肯让中山王下去,让内侍在身旁另置一席,让中山王坐下。
坐在附近的温太后打量着中山王,笑着对太皇太后道:“中山王眉间都有几分桓王的影子,可依我见,却比桓王更俊俏。”
太皇太后亦笑,问冯暨:“中山王此番出来,可有医师跟随?服侍之人可足够?”
冯暨道:“太皇太后不必忧虑,国中跟随而来的医师和从人皆是充足。”
太皇太后颔首:“若有缺短,禀与我知。”说罢,又叹一口气:“中山王大病刚愈,尚且能千里迢迢来看老妇。我有些个亲孙儿,却远在边鄙不得回来,也不知何时能见。”
这话出来,四座众人讪然。
朔北王元煜,先帝的二儿子,皇帝的异母弟弟。他自幼聪慧,少年时崭露将才,十七岁随军出征北境失地,一战成名,也因此封了朔北王。先帝病逝的那一年,羯人联合羌人进攻西海,朔北王率军出征。待得胜利,先帝已经去世,太子即位,成为新皇。
也就是从那时起,朔北王一直留在了北境,没有回来。
此事,在朝臣和民间一度议论得沸沸扬扬,众说纷纭。但是在宫中,没有人敢提,能当着温太后和皇帝的面念叨朔北王的,也只有太皇太后。
温太后看皇帝一眼,似笑非笑,轻轻吹着一盏茶。
皇帝面色不改,微笑:“元煜镇守边关,朕亦是十分想念他。祖母若是挂念,正好昨日他的信到了,朕这就命人取来,给祖母念一念?”
太皇太后轻哼道:“罢了,那些台面话,不用你念我也知晓。”
皇帝笑笑,正要再说,忽然,侍中汤荃小跑着上殿来,向众人一拜,喘着气道:“禀太皇太后,禀陛下,城门传来消息,豫……朔北王已经到了城外!”
众人闻言,面色皆是一变。
皇帝的笑意凝在唇边。
“朔北王回来了?”太皇太后目光一亮,惊喜非常。
温太后亦是惊诧,神色疑惑不定。
皇帝问内侍:“何人所报?可无看错?”
“是城门校尉急报,侍卫千人,旗帜符信俱是无误,确是朔北王。”
“还等什么,快快去将朔北王迎来!”太皇太后满面喜气,急切道。
温太后目光一闪,看向皇帝。
皇帝面带微笑,道:“朔北王千里迢迢回京,一路辛苦,还不速速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