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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后生从乡里回到家时,天已经有些黑了。郭镰刀忙着给他热饭吃,这时,二后生发现了地上的那两塑料桶胡麻油,不解地问道,“大,这是谁家给拿来的?你又收人家礼了?”
“哦,是二根子他大拿来的!”郭镰刀扭头看了一下,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你干嘛要收他家的东西呀?那是一家啥人家,你还不清楚?”二后生有些不高兴了。
“哼,他愿意给,我就愿意收!光许他收别人的,就不许我收他的?再说,他这次不是也有求于咱吗?”郭镰刀倒是洋洋自得,觉得有儿子撑腰,这次也总算在村里直了一次腰杆儿。
“你答应人家了?”二后生提着那两桶油,要扔出去,他觉得父亲也不和自己商量,就擅自做主,实在是让人气得慌。
“嗯!不就是收留二根子去跟你干活儿吗?用谁都是个用,本村当院的,拿咱工资,他得给咱出力干活儿,有啥不行的?再说,他大都亲自低三下四地来求我了,我还能不答应?”郭镰刀终归是个坐井观天多年的农民,觉得程有珍作为一个大队会计,能提着礼来和自己说好话,那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这让自己的脸上太有面子了。
“唉!我都不知道和您怎么说了?我的事,请你少掺和啊!”二后生生气自己的父亲,他背过脸,赌气连饭也不吃了。最后还是梦兰的堂弟曹旺,劝说他,“姐夫,姨父(当地对姐姐的老公公的称谓)他上了年岁,也是好心好意,而且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就想开些吧!”
“啊呀,看看你那个揍相(土话,样子),才干了多大点儿事,就挑三拣四的?怎么滴?王湾子村里还盛不下你啦?”郭镰刀也有一股倔劲儿,自觉自己做得也有些不妥,但他不愿意当着儿子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
二后生见和他爹说不明白,就胡乱地扒拉了几口饭,饱不饱也无所谓了,独自出了门。
此时,刮了一天的大黄风已经停了,或许又在酝酿着明天的猖狂。仰头望苍穹,已是繁星点点,二后生走得很慢,烦恼地数着天上的星星,想象着其中的哪一颗会是自己的母亲。“要是妈妈在,该有多好啊!她一定很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以前孤苦无依的时候,他也常会仰头望着星空,仔细地寻找着属于自己妈妈的那颗星。他一直相信,妈妈一定在天上望着自己,保佑着自己。想着想着,二后生又想起了父亲喝醉酒,撕烂妈妈唯一照片的情景,他不免有些伤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是藏妈妈照片的贴身之处。
有妈的孩子或许永远理解不了,母与子的心灵始终是相连相通的。没妈的孩子,尤其渴望那一份温暖,那是最最贴心不过的。乡间有句话说的好,宁死当官的老子,不死叫街的娘。没有母亲的每一天,作为儿子的心,总是孤独的、无助的,没有人能和自己说句知心话,没有人愿意耐心倾听自己经历磨难的心声,哪怕是自己想哭,都不知哭给谁听。自己平时在外面受再大的苦,再大的罪,再大的委屈,都能够独自承受,但在自己的娘面前,内心却是最羸弱的,是不设任何防线的。扑在母亲怀里的那一刻,自己才真正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然而,如今母亲再也听不到了,想到这里,仰着脖子的二后生,眼睛不免有些酸涩,但却没有眼泪能流出来。他清理了一下有些堵塞的鼻管,不免想起了爱人梦兰,“出了这么多天了,你过得好吗?想我了吗?”
说实话,自从遇上了体贴入微又温柔知性的梦兰,二后生那久枯的内心,似乎又焕发出了生机。梦兰于他而言,既是妻子,又像是妈妈,身上有种母性的温度和光芒,让多年缺爱的二后生,似乎又找到了些许的慰藉,可以为他慢慢疗伤。
散了半天步,二后生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最后溜达到了栓栓家。这里是他从小到大的避风港,小时候挨了揍,挨了欺负,第一时间也是选择跑到这里躲起来。而栓栓妈妈见他受了欺负,帮他擦干泪以后,总会走出到院子里,向院门口守着要继续揍二后生的那帮孩子,臭骂几句,吓唬他们一顿,“你们这帮混蛋们,以后要是再打二后生,我非去你家里找你大人去!”见栓栓妈妈真放了泼,这帮家伙儿也便做鸟兽状跑散了,眨眼间就没了踪影。这时候,二后生总会像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鸡崽,抓着她的衣襟,躲在身后,心里觉得特别出气。然后再吃上栓栓妈妈给擀的面片子,心里可就顺气舒服多了。
栓栓妈也是心软,见不得苦命的孩子。作为母亲,她特别能体谅二后生的不容易,宁可自家的栓栓少吃一口,她也愿意接济一下二后生。这些,二后生都记住了。那时,家里的父亲喝醉了酒,二后生害怕他耍酒疯,就跑到了栓栓家,两个人一个被窝,栓栓妈让自己的儿子贴着席子睡,但总会给二后生身下铺张褥子。两个小孩在被窝里打闹,而栓栓妈在油灯下,戴着顶针给两个孩子补着白天里蹭烂的棉衣棉袄。有时候连着几次认不上针,就只好让他俩帮着认……
那是一种多么朴素的情感啊!二后生每每想到这里,鼻子总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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