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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千屿听完,其实有点暗喜。因为外祖父这话里难得地包含了一点望她承欢膝下的爱怜之意,点明了他们之间亲密的血脉相连。但她那日非得梗着脖子问:“凭什么你是大山,我是小岛呢?我也要当大山。”
水如山已经很习惯她的“凭什么”句式,笑了笑道:“小岛长大了便是山。”
此时徐千屿听了这话,又想起这事,心里不由得警钟长鸣。
她在想,她房里忽然来了的那些男丫鬟,会不会是……外祖父准备给她招的赘婿。
顿时,她对尽心尽力陪她玩耍的男丫鬟们产生了敌意,决定以后绝不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过分亲密。
“千屿,”水如山忽然唤她,他用帕子缓缓地把她算的帐抹了,道:“你看,这部分利,我们是故意不要的。这是义举。”
“义举?”徐千屿茫然回头看观娘。
观娘也点头,赞同水如山的话:“城中民心惶惶,我叫小三子把剩下的艾挨家挨户插在门口吧,大家就不必出来买了。这个时候,能少出门便少出门。”
徐千屿一双黑亮的瞳仁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水如山又问她:“听说你前几日把房里的珠花分给丫鬟了。”
“对啊。”
“这也勉强算义举吧。”水如山道,“不过呢,你要记住。真正的义事,不是看你多的时候如何接济,而是看你少的时候,自己都不够的时候,还愿不愿给。”
徐千屿垂睫,眼睛眨巴眨巴。
水如山想到她哪里少过缺过,手一挥:“算了,不必明白。等你长大些就懂了。”
徐千屿又食之无味吃了一小口血燕,忸怩半晌,问:“那我,过两日能不能出去玩?”
水如山见她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也是无奈,板起脸道:
“就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能去。”
这几日又下了雨。
徐千屿托腮看着雨帘烦闷。
“必须得提醒你一句。”那野鬼冒出来道,“你家附近老打雷下雨,是因为你心情郁闷,又不懂得控制自己的灵力。你若是不想下雨,想出门,你高兴一点,就没有雷了。”
“哦。”徐千屿嘴里应了,心里却忖道:它越编越离谱了,说得我好像有雷公电母之力。
但自打千屿叫小冬贴身伺候,二人每晚偷偷讲话聊天以后,雨确实停了。徐千屿便喊松柏到院里玩。
松柏是观娘指给她的那个少年,比她长两岁,模样硬朗,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他紧张得话也说不利索的样子,让徐千屿觉得有趣,所以她走哪都带着他。
她让松柏带她爬墙。松柏实在不能想像爬墙是什么玩法,不敢同意,已经让她磨了两天。
松柏为难道:“小,小姐。那墙上有刺,扎到你怎么办。”
他指的是高高的院墙上竖插着的好些碎玻璃片,水家家大业大,此举是为了晚上防贼。
但徐千屿偏要去。松柏把小姐当自己的妹妹,便叹了口气,悄悄妥协道:“我那天发现有个地方没刺,我带你去。”
徐千屿仰头看那处没有玻璃片的院墙,那大小正巧容一人通过,便拍拍松柏,让他蹲下去给自己踩。
松柏生怕跌了她,苦苦相劝。
徐千屿道:“你是不是不够高,怕我踩了你还是够不着?”
十几岁的少年,哪经得起这般刺激,松柏一听,立马就直着背蹲在了墙根:“不可能。”
徐千屿将扇子塞给他,一手已经摸上了墙面:“我踩了。”
“踩吧。”
徐千屿撩起裙子踩在他肩膀,一手够到墙头,膝盖抬上去摸索半天,勾住了墙头,墨绿色的绣金线襦裙,便如半面孔雀开屏一般绽开。
小乙一出房门,便看到这一幕,驻足在了院中。
松柏几乎是立刻后悔了,咬牙托住她道:“小姐,你要不摸一下就赶快下来吧,多危险哪。”
然而徐千屿半个身子都爬了上去,浑当没听见,雪白的腕子一翻,便灵巧地撑起身子,坐在了墙头上。
有风来,她发髻上红菱被吹得飘起。
小乙,或者谢妄真,漆黑的瞳孔盯着这背影,他总觉得似曾相识。见千屿和松柏有说有笑,脸上没有表情。
徐千屿坐高看远,倒是畅快了,但也只畅快了几秒钟。这后宅连缀,视线被遮蔽,她坐在墙头上,顶多能看到隔壁家的宅院。
院落里还没有人,大门紧闭,院里只摆着几盆枯萎的花。
徐千屿惟独怀念那个梦里的场景,便是能御剑而行,能坐巨鸢上天,掠水而过,那感觉比现在要自在好玩儿。
想了一小会儿,她敏锐地回头,看到院落远处站着小乙,正盯着她看。
少年一见她回头,便笑道:“小姐怎么坐那么高?”
徐千屿最烦别人多话,冷冷道:“关你何事。”
说着便掉了个身,两腿晃荡晃荡,喊松柏,准备跳下来。上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谁也不知道小乙是如何在那么一片刻移动过来的。松柏就蹲在墙根,他都没反应过来。徐千屿一跃而下,便叫小乙接个正着。
这少年看着纤细,力气却不小,能一手将她抱着,另一手把飘到她头发上的桃花瓣摘下来,他的乌黑的眸光转过来,定在她脸上,含笑道:“小姐还想上去吗?可以再上去的。”
说罢,双手轻轻一送,又将她送坐回墙头。
松柏看得目瞪口呆。
“放肆。”千屿堪堪扶稳墙,一双眼睛盯着小乙,嘴里骂的却是松柏,“松柏,你顶用吗?”
松柏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挤开小乙,在墙下伸开双臂:“那个,小、小姐,我们回去罢。”
小乙退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徐千屿带松柏走。
徐千屿走到老远了,侧头一瞥,那少年还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们,表情无辜,好像是有什么事耿耿于怀,没想明白。
他说:“小姐,是你当日挑了我出来,怎么能又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