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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出声:“既然你祖父那样怕妖,厌恶妖族,为何宁愿忍受常年累月的折磨继续住在村里?你们其实大可以去城里生活。”
对于经历过丧子之痛的老村长来说,还有什么是比人命更重要的呢。
薛妤话音落下,苏允瞳仁里嘻嘻哈哈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他扯了下嘴角,摊了下手掌,道:“谁知道呢。”
“可能是我阿娘需要一直吃药,而我,需要攒钱上去大门派拜师学艺吧。”
薛妤深深地凝了他一眼,带着溯侑走出了石屋。
她看了眼正当空的曜日,才想说话,就见腰间玉符燃起来,善殊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进耳里:“阿妤,你现下有没有空?我这里有些发现,关于陈剑西的。”
“有空。马上到。”
薛妤两人再次大摇大摆从雾到城高空飞过,负责上前记录的弟子在两人走后,颇为不解地看了手册上一排的“赤水违规”的字样,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赤水最近,是发了什么横财么。”
“不知道,圣地一向有钱,出手阔绰。不过赤水往常是最守规矩的一个,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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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寺,善殊的住所。
薛妤到的时候,古树底下已经摆好了桌和凳,桌上斟好了热茶,清香阵阵,不远处竹林中风声簌簌,美不胜收。
薛妤落座后,善殊屏退左右,将手边一卷竹简推到薛妤跟前,道:“阿妤姑娘,你先看看。”
薛妤接过竹简,逐字逐行认真看下来,最后啪的一声合起来,递给身边眉目艳极的少年:“看看。”
“你走之后,我命手底下人着手调查陈剑西。跟悟能主持说的七不离八,他接手雾到城,为人宽和,在百姓中名声和口碑都不错,看不出什么反常之处。”
善殊整理了下衣袖,娓娓道来:“于是我开始调查他的生平,令人拜访他昔日同门,查他的幼年和过往,最后发现了上面写的这些。”
“他这个人,处处透着可疑。”薛妤锁眉,将昨夜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又道:“这些东西我们看着也就心里有个数,陈剑西轻而易举就能反驳回去,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说的是,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善殊认同地点头,忽而叹息一声:“若上面所言不虚,那这个陈剑西,真不是一般人。”
薛妤脊背往后稍倾,直到靠在椅子上,她才闭了下眼。
“可若是不打这条蛇,我们根本见不着陈淮南。”善殊也发了愁:“这个人物不现身,我们说什么都是空。”
“陈淮南比陈剑西小十岁,陈淮南出生时,他已经被当地稍有名气的门派拒绝了五次,说他根骨不佳,悟性不足,难成正果,即使陈父陈母花大价钱也没能买通门中教习。”薛妤冷静道:“而在陈淮南出生之后,他再去同一个门派,就能同时被长老们看上,哄抢,最后惊动掌门。”
“为什么?”薛妤不自觉皱眉,她并非全然否定一个人的努力,如果陈剑西是咬牙以毅力或是坚持取胜,那她毫无二话,可门派选新生这种事情,往往都是看一个人天生的潜质,前期若是根骨不佳,难道长两日就能脱胎换骨,去旧迎新吗?
这绝无可能。
“还有。”善殊苦笑了声:“陈剑西父母原本是当地的巨富人家,可当年时逢干旱,家中生意一落千丈,几乎要到倾家荡产的地步,而这些问题,在陈淮南出生之后,也都迎刃而解了。”
“最巧的是,陈剑西十年前竞争雾到城城主之位,其中诸多不顺,本来这个位置是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去的。可就在几位争得最厉害的时候,他突然说家中弟弟病重,几日后将陈淮南接来了雾到城,安排在一个小村落里养病。”
“就在陈淮南来后不久,圣地和朝廷一同颁布法旨,宣布陈剑西出任雾到城城主。”
“这个陈淮南,福星转世也不过如此。”
就在此时,溯侑看完了竹简,安静地摞到桌面上。
他稍稍倾身,那双潋滟桃花眼微垂时露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褶,下颚线条像某种一气呵成的留白,薛妤与他对视时,仿佛听他在清声问:“闯吗?”
薛妤静坐片刻,骤然将竹简推回善殊跟前,问:“悟能大师可在寺里?”
“在。”善殊回:“佛宝失踪,他日日都得在寺内守着。”
“不过,若是阿妤姑娘寻他有事,我可以顶替他一断时间。”
“那就麻烦佛女先守住金光寺。”薛妤挺直脊背,起身缓缓道:“通知悟能主持一声,现在跟我去城主府。”
善殊了然,她们作为圣地传承者,在外多不会透露身份,一方面是为了打磨自已,一方面也是怕节外生枝。
因此自从接了这桩任务起就处处有礼,对悟能如此,对陈剑西亦如此,为此,薛妤甚至几次吃了闭门羹。
可真要显露身份,即使年龄摆着,身份摆着,不论是陈剑西和悟能,都只能让出主座,称一句臣下。
薛妤这是不打算忍让,准备强闯城主府了。
半个时辰之后,笑呵呵的悟能陪着薛妤再一次登门城主府。
陈剑西的脸色格外难看,他一眼看到慈眉善目的悟能,看着薛妤,颇为不耐道:“薛妤姑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找灯就好好找你的灯。你小小年纪,该知道分寸,不该插手的就不要插手。”
悟能诶了一声,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道:“陈剑西,这两小姑娘破案也不容易,你这多少透露一点讯息,不然我们都搞不定的事,她们哪能说解决就解决。”
“悟能,你不用替她说话。”陈剑西起身,气势如山海般释放出去,一寸寸施加在薛妤和溯侑身上,道:“今天,我谁的面子也不卖。”
“淮南的事,任何人都不准过问半个字。”
即使薛妤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可毕竟年龄摆着,修为摆着,陈剑西的威压施加在身上,对她而言有如山岳。溯侑就更不必说,他脊背僵得笔直,眼尾边甚至再次拉出两条长长的血泪,可愣是一声没吭。
“陈剑西,说归说,动手就过分了。”悟能见状不对,上前拍了拍薛妤和溯侑,将那股威压碾碎。
“小孩子不听话,就应该涨点教训。”陈剑西不以为意。
就在此时,薛妤上前两步,一双清冷的眸落在陈剑西的脸上,一字一句问:“我若说,今日这城主府,我一定要闯呢?”
陈剑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他冷笑了两声,又猛地沉下脸,道:“我知道圣地出来的大多自傲,可你凭什么觉得,圣地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弟子,而来诘问一城城主?”
“简直不自量力。”
说着,他双手张大,就要隔空拿人,可那手才碰到薛妤周围数尺,就被一道深幽的黑色光束打了回来。
这一举不止令陈剑西措手不及,也令急欲上前保人的悟能楞在原地。
“邺主,护身符。”良久,悟能看着薛妤,一字一句,仿佛要将心中震撼吐露出来。
很显然,这不可能是普通弟子能有的待遇。
下一刻,薛妤手执象征自己身份的邺都身份牌,道:“圣地查案,如有阻拦者,通通扣回邺都待审。”
众人抬头看那令牌如雾里看花,可悟能和陈剑西眼睛才一落上去,就狠狠震缩了下。
城主府的人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悟能几步上前,见陈剑西面色阴沉,仍难置信的模样,顾不上细想,一把摁着他的脑袋跪了下去。
“臣下遵殿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