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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此事,问道:“本相请他几次,他都未理,封大夫怎能见到他?”

    伍封将那日拜访颜不疑的事情说了,道:“若是那颜不疑是别人假扮,那幅古怪模样扮起

    来容易,其声音要扮起来也不甚难,唯有身上那种剑术高手的杀气,是谁也扮不来的!”

    田恒沉吟道:“支离益的‘蜕龙术’本相也听说过,但此术蜕变之时,凶险异常,颜不疑

    若练此功,怎会不知蜕变之期?偏在蜕变之期时到齐国出使,不是太过失算么?依本相看来,

    那人绝不是颜不疑,恐怕是任公子吧!”

    伍封点头道:“怪不得在下说那‘颜不疑’身上的杀气,月儿便怀疑他对在下动了杀机,

    原来是任公子特地让在下感受到这种杀气,好认定他是颜不疑。但任公子的剑术厉害无比,未

    必不如颜不疑,颜不疑能办的事,他应该也能办到,为何这般诡谲地掩人耳目呢?”

    田恒道:“他们之间的区别,并不在剑术,而在其身份。此事必是董门中人不能做而吴国

    人能做的,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伍封道:“如此说来,那头‘大漠之狼’朱泙漫到临淄来,说不定是另有目的,故意大张

    旗鼓地扰人耳目,甚至还直接向国君要人。”

    田恒神色凝重,道:“多半是如此,这些天下少见的高手一起来齐国,究竟还有何用意?

    莫非只是为了本相?若非封大夫与朱泙漫定下十日之约,又杀了这天下恶人,那日鱼口之伏定

    会有他了!”

    这时,伍封心中忽地有闪个一个念头,但又不能清晰知道。那日他拜访赵氏父子时,也曾

    有过这种感觉。一时间零散的念头纷涌,却总是贯穿不起来,皱眉沉思。

    乌荼也道:“幸亏封大夫杀了朱泙漫,否则,相国送赵老将军父子回国时,这三大高手一

    起来对付相国,当真是凶险之极了。”

    伍封忽地拍案道:“在下明白了,颜不疑之目的是为了刺杀赵老将军父子!”

    田恒脸色大变,问道:“封大夫如何想到的?”

    伍封道:“若是没有任公子的出现,颜不疑的目的也可能是鲁国的柳下惠,不一定赵老将

    军,但连任公子也来了,那定是为了赵老将军父子了。”

    众人颇有些不解。

    伍封道:“在下与朱泙漫的十日之约是朱泙漫定下的,他脱口而出,定下十日,而非三日、

    五日,绝非巧合。他十日之后有要事去办,此事因谋划已久,脑中所虑、心中所想,全是十日

    之后的事,此谋深植入脑,是以脱口而出便是十日。十日之后有何事发生呢?赵老将军父子十

    二日后起程回国,他要提早两日预先设伏。鱼口之伏,若能刺杀了相国,齐国必然大乱,谁也

    顾不上赵老将军一行了,就算明知有人要刺杀赵氏父子,也派不出人护送。可惜此伏未成,他

    们便在临淄城外虚张声势,不仅牵制临淄的军力,还让齐人无暇他顾,他们好顺利成事。”

    田恒点头道:“怪不得此事必须要颜不疑去办。只因董门在代,代与晋国相邻,若是任公

    子刺杀未成,赵鞅必会大举攻代,代国地小民少,全因有个董门支持,列国怕了董门的刺客,

    不敢相恶,赵鞅真的攻伐代国,代国必灭无疑。若是颜不疑刺杀赵鞅,不管是否能成,晋人都

    会归罪与吴国,以为吴国是为了挑动齐晋之战。”

    伍封脸色沉重,道:“董门在代地,与代国渊源极深。代国与晋相邻,邻地正好是赵氏的

    千里封地。若是赵鞅父子一死,赵氏一族必定大乱,代国定会借机南下,攻占赵地,说不定赵

    氏族人中还有其奸细,更是方便。代国若能尽有赵地,又有董门之高手相助,足以与中原任何

    一国抗衡。纵算颜不疑不能成功,只要杀了赵鞅或是其任一个儿子,赵氏因赴齐遇害,齐国怎

    也脱不了干系,或是在途经某国时遇刺,赵氏要么归罪齐人,要么归罪吴人,要么归罪事发之

    国,只要赵氏发起战事,便对代国有利,至少也能使赵氏无攻代之念。”

    田恒嘿了一声,道:“赵氏早有攻代之念,董门定是因此而定计,听说任公子是代君子侄,

    看来不假。”

    伍封叹道:“颜不疑一到齐国,便大布疑阵,连越国的范蠡大夫也误以为他是为了刺杀越

    女!颜不疑公然宣称来找《孙子兵法》,故意让人以为他为了《孙子兵法》而来,甚至还搞了

    个盗书杀人的花样,谁知他的目的根本不在《孙子兵法》。鱼口之伏,更是骇人听闻,谁知道

    埋伏成与不成,对他来说并不要紧,其实相国也不是他的真正目的。这人如此厉害,恐怕孙武

    在世,也难以知悉其中的诡计吧!”

    田恒也叹道:“幸好封大夫救了蒙猎,还带他入相府来。若非他断定盗书者不是颜不疑,

    恐怕我们仍蒙在鼓里呢!”

    伍封脸色沉重,道:“颜不疑不知何时离开临淄,恐怕早已设好埋伏,以待赵氏父子了吧!

    我们今日就算知道,恐怕也来不及了。”

    田恒命乌荼道:“马*田力叫来!”乌荼匆匆去了。

    田恒道:“田力从小周游列国,天下地势大多知晓,那日若非他说起鱼口的地形,封大夫

    恐怕一时还想不到会有人埋伏吧?”

    一会儿田力进来,田恒劈头便问:“赵氏父子要回晋国去,他曾说先到其封地主城晋阳,

    应是如何走法?”

    田力一愣,答道:“先从临淄到历下,再由历下沿水路而上,可到成周,再沿大道北上,

    可到晋都绛城。赵鞅若回晋阳,则此水路绕得太远,且是逆流而上,太过缓慢,应是沿水路到

    宋卫边境的垂都,再弃舟陆行到卫国的都城,过河水入晋,回到晋阳。”

    田恒道:“若是有人要埋伏刺杀赵氏一众,当在何处最好?”

    田力搔首道:“这个……小人猜不出来。”他虽知地形,却不懂兵法,怎能知道?

    伍封问道:“这一路上可都是大道?”

    田力道:“从临淄到历下,自然是大道。宋卫之境,也多是大道,唯有城濮、五鹿一碲,

    才是小径,离城邑较远。”

    伍封与田力对望一眼,心知城濮、五鹿一带,多半是颜不疑设伏之处了。

    田恒问道:“城濮、五鹿一带,何处地势较为险恶?”

    田力道:“城濮虽险,却是地势宽平。若说最险之处,莫过于五鹿,其地四周有五座奇山,

    形如鹿状,林木芒密、猛兽极多。其余地方,都是缓平之旷野。”

    伍封吁了一口气,道:“多半在五鹿了。”

    田恒点了点头,又问:“赵氏一众已走六日,此刻应在何地?”

    田力沉吟道:“若是行军,从临淄到历下,最多一日,但赵氏携家眷姬妾观景而行,辎车

    又多,停停走走,恐怕要三日,是以赵老将军一行,早已经过了历下。”

    伍封道:“田兄,赵老将军一行多少天后可到五鹿一带地方?”

    田力道:“如今秋水正泛,兼是逆流而上,赵氏从历下取水路往垂都,至少要十六七日,

    从宋卫入晋,也要七日。是以赵老将军一众,还有二十日才能到五鹿一带。”

    田恒道:“若是即刻领一军赶往五鹿,二十日内可否赶到五鹿?”

    田力道:“只因大部分路径是在宋卫境内,一路上与宋卫交涉,二十日赶到这就有些难了,

    若能多出两三日便成。”

    伍封问道:“晋人助蒯瞶与卫君争位,卫君恨晋人入骨,赵氏一族会否饶过卫国之地呢?”

    田力摇头道:“若饶过卫境,便只能沿河水到成周了,此路太远了些。”

    田恒道:“以赵鞅的势力名望,卫君再恨他,也不敢在境地内加害,以得罪晋国,多半会

    假装不知道,甚至暗中派军保护,放了赵氏过境。”

    伍封知道田恒最懂政事中的奥秘,所料必然,道:“赵老将军一众过宋国,宋君多半会极

    力讨好,按礼也会饮宴三日吧?有此三日余裕,便可在五鹿赶上了。”

    田恒眼睛一亮,道:“是极是极,封大夫言之有理。”立即便要派人领军追赶。

    伍封苦笑道:“相国拟派何人呢?”

    田恒怔了怔,如今田逆闾邱明卧床不起,就算他们能够领兵,也未能当此大任,叹道:“可

    惜小儿田盘出使周室未归,有他在此,那就最好了。除非本相……”

    伍封道:“相国是国之柱石,如今大敌在齐,怎可轻出?不如由在下去吧。”

    田恒面露喜色,口中却道:“封大夫身有重伤,怎好外出?”

    伍封苦笑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颜不疑太过厉害,其他人去,在下不大放心,

    只好自己去与那小子斗一斗了。反正一路上还有二十多日,等到五鹿时,伤也大好了。”

    田恒笑道:“封大夫欲带多少人马?”

    伍封知道若是带多了人马,恐惹田氏一族猜忌,笑道:“也不知颜不疑有多少人马,在下

    不如只带十几从人去,轻车快马,不用步卒,一路上也快捷一些。”

    田恒愕然道:“只十数人,太少了吧?”

    伍封笑道:“相国忘了息大哥还在卫境领军助卫么?”

    田恒恍然大悟,笑道:“不错,鲍大夫领军一万,正在戚城附近,封大夫大可向他借些兵

    卒。”

    伍封叹道:“大队人马出城,怎瞒得过董门中人?若是他们知道被我们洞悉其谋,一路上

    定会多方阻挠,反赶不到五鹿去。”

    田恒点头道:“那个‘剑钓江山’任公子眼下不知在哪里,若是也去了五鹿,封大夫就更

    难对付了。”

    伍封一想起颜不疑就头皮发麻,何况还有个任公子,苦笑道:“唉,越说越是心悸,相国,

    这位田力是个人才,在下要借了去作向导之用。”

    田恒道:“索性连乌荼也带了去,这人擅于外事,既要去宋卫之境,便由他应付两国的官

    样事务。”

    伍封带着楚月儿、蒙猎匆匆回府,向众人说了诸事,伍傲失色道:“对方不知有多少人手,

    更有颜不疑、任公子这样的高手,我明敌暗,太过危险了。”

    伍封叹道:“若是赵氏一族被害,即便不是死在齐国,齐国多少也有些干系。何况我与赵

    氏父子交好,怎忍心见他们被人所害?”

    庆夫人道:“幸好鲍息的大军在卫,可以一用,有他的大军相助,也未必斗不过颜不疑。”

    伍封命伍傲在府中选出十几个精壮家人,又对赵悦和蒙猎道:“赵兄和蒙兄久在军中,正

    好相助。”赵蒙二人得他如此看重,高高兴兴答应。

    伍封又将田貂儿要去伍堡学酿酒之术的事情说了,庆夫人微笑道:“这样最好,我回堡之

    时,让她随我同去堡中。你这一去,来回怕有两个多月,公主多半不依,你怎么安置她呢?”

    伍封才醒起妙公主不在堂上,问道:“是了,这丫头在哪里?”

    庆夫人笑道:“正在后院学着吹箫呢。”

    伍封到后院见了妙公主,见她正兴高采烈地玩着玉箫,便简单向她说了诸事,妙公主一听

    他又要走,怒道:“不行,不许你走。”

    伍封道:“公主,若是赵氏父子有失,连国君也会大有麻烦!”

    妙公主侧头想了想,道:“那我随你一起去,想来也好玩得紧。”

    伍封苦笑道:“此事凶险之极,哪有什么好玩的?”

    妙公主嗔道:“我不管,我非随你一起去不可,你今次休想再撇下我!”

    伍封没奈何,便道:“我要去禀告国君,你向国君去说,若国君答应,便带你去,否则,

    国君说我拐带公主,岂不糟糕?”

    那卫使陈音正在伍封府上,闻说伍封等人要去宋卫,便说要与伍封同行回国。

    伍封道:“这就最好不过了,正好一路上向陈兄请教。”命人备了一车礼物相赠,知他喜

    制兵器衣甲,还特意送了他二十斤精铁,以谢其制甲之德。二十斤精铁极为贵重,陈音执意不

    要,却伍封强行塞入礼物车中。

    伍封让伍傲准备出行之事,自己带着妙公主和陈音匆匆入宫,陈音向齐平公告辞,齐平公

    自然是一番客套,赠了不少礼物,陈音知道伍封与齐平公还有事商议,出宫准备,到封府等候

    不提。

    伍封向齐平公禀告了颜不疑之事。

    齐平公大是骇异,道:“这个颜不疑太过厉害,哼,幸好齐国有封儿,才能知道他的奸计。”

    妙公主上前,斜眼瞟了伍封一眼,在齐平公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齐平公点了点头,道:

    “封儿,妙儿也随你一起去吧,有鲍息大夫的大军保护,寡人怎会不放心?”

    伍封本以为齐平公绝不会让妙公主随去,谁知他会这么说,大感愕然。

    齐平公将田恒、晏缺招进宫来,四人计议良久。

    伍封与妙公主回往封府,到府门之时,却见楚月儿正送叶柔出府。

    伍封喜道:“柔姑娘怎么来了?真是不易。”子剑弟子之中,他唯对叶柔有好感。

    楚月儿笑道:“柔姑娘是来向公子相谢,月儿见公子不在,将她请进了府中。”

    伍封愕然道:“谢我什么?”忽地恍然大悟,笑道:“柔姑娘是怕在下去问剑别馆闹事,

    才来相谢吧?”

    叶柔见伍封一语中的,也笑道:“柔儿可瞒不过封大夫。”

    伍封道:“柔姑娘尽管放心,在下必定不会随意打搅子剑。何况在下要出使宋国,即日动

    身,也无暇理会它事。”

    叶柔点头道:“既然封大夫事忙,柔儿便先告辞了。”

    伍封叹道:“子剑有此佳弟子,令人好生羡慕。”

    叶柔走后,伍封道:“那日我们到问剑别馆一闹,子剑必然是受了惊。柔姑娘想是见师父

    寝食难安,才会以相谢之名前来。否则,她一个问剑别馆的弟子,怎也不会厚着脸皮到我府上

    来!”

    楚月儿点头道:“便是如此。这柔姑娘十分了不起,等从宋卫回来,月儿再请她来。”

    回到府中,府中早已准备妥当,除了田力与乌荼在府中等着了,连公子高也来了,伍封大

    是奇怪,公子高道:“相国已将事情告诉了我,命我假意与封大夫一起出使宋国,可掩人耳目,

    以免途中被人阻击。”

    伍封暗赞田恒厉害,若是自己带人出去,就算打着出使的旗号,自己与列国素无交往,又

    以武驰名,别人怎会相信?定以为其中有诈了,难以瞒过颜不疑等人在城中的耳目。公子高素

    来主齐国的外交事宜,有他一起,别人便不虞有诈。

    伍封将伍傲留在府中,又命人给列九和楚姬送信,与庆夫人道别后,与妙公主、楚月儿上

    了铜车,公子高、赵悦、蒙猎、田力、乌荼各乘车在后,因有妙公主和楚月儿随行,伍傲还从

    擅剑的歌姬中挑了六人,分坐了两乘马车,封府、相府、公子高府各带了五乘兵车,连同伍封

    的铜车、公子高的马车和剑姬的二乘车,再加一乘空的马车,总共二十乘车出了临淄,为了兼

    程赶路,便没有带辎车,辎车都是牛拉的,速度太慢,只好将一些辎重糗脯放在空的马车上,

    由一人驭驶。

    陈音的人却少,连从人在内,仅三车而已,辎重与伍封等人的放在一起。

    其时交通不便,若是出使某国,来回少则数月,多则近年,是以除了行军之外,作出使之

    类的远行,都会带一些姬妾侍婢一路侍候,这些人都是大夫亲贵,若无美婢相伴,怎忍途中寂

    寞?是以伍封一众中有女相随,正是常理。若是一众大男人风尘扑扑地赶路,那反会惹人生疑

    了。

    途中,伍封问妙公主道:“公主,你向国君说了些什么,国君便让了你来?”

    妙公主得意地道:“我对父君说,封哥哥向来潇洒不羁,讨女人喜欢,卫国素出美女,我

    若不在一旁盯着,说不好,会带了一大群姬妾回来。”

    楚月儿听得格格娇笑。

    伍封惊道:“什么?”

    妙公主笑吟吟侧头看了他半天,嘻嘻笑道:“其实我说,我随封哥哥一同去,父君大可放

    心,若是连封哥哥的身手也信不过,还信得了谁呢?父君想想也对,否则怎要将我嫁给封哥哥

    哩!”

    伍封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国君心目中向来是天下无敌,才会让公主随他一起。他大摇其

    头,道:“其实国君让公主随来,也是另有想法的。若是我一走数月,国君的日子多半难过得

    紧,是以索性将你交给我这老实人来应付。”

    二女闻言,一起盯着他看,上下打量个不住。

    伍封奇道:“你们又要干什么?”

    妙公主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嘻嘻一笑,道:“怎么我们看来看去,这‘老实’两个字也

    搭不上封哥哥的边儿呢?”

    伍封见二女大有联手“对付”他的意思,不禁长叹一声。

    1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大东》。

    2任公子:见《庄子·杂篇·外物第二十六》: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

    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陷没而下骛,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

    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已北,莫不厌若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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