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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转了出
来。
伍封沉声问道:“华神医,二位贤侄如何?有无大碍?”
田恒与田盘的眼光立时向华神医扫了过去。
华神医叹道:“从表面上看,二位少爷似是些皮外伤,无甚大碍。”
田恒父子立刻放下心来。
谁知华神医接着道:“不过,老夫见他们二人眼带青色,隐渗血汗,恐怕还有内伤暂未现于
脉象之中,又细细检视,才知二位少爷因伤血逆,上不得越,下不归经,淤血留积于胸膈之间。
这种淤血不与好血相合,反与好血不相能,或壅而成热,或变而为痨,或结瘕,或刺痛,日久
变证,如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田恒与田盘的一颗心立刻又吊了起来,脸色凝重。
鲍夫人听他说得严重,暗自害怕,问道:“如此可有得医治?”
华神医摇头晃脑道:“颇有些难以措手。大凡一切不治之症,总由不善去淤之故。淤者,坏
血也。凡治血者,必先以去淤为要。血喜温而恶寒,是以难以用药。若用寒药,则冰凝其内,
若用热药,则火载血中。”
楚月儿大感兴趣,问道:“神医,用温药又如何呢?”
华神医大摇其头,道:“这就是良医与庸医之别了。世间庸医遇此症,多用温药使伤者服用。
温药虽载血行,却会蓄滞于中,病从表面看来暂缓,实则气血相脱,血愈行之,气则愈虚,病
日愈深,致为窠囊,病不治矣。”
楚月儿又问道:“良医则如何呢?”
华神医道:“血之行者,以气为要。若是老夫治之,则暂不用药,先以针通其经,以灸活其
络。经络通后才能用药,此时用药又有讲究,效有先后,药必为温性。先用川芎、姜黄、莪术
破血行气以化其淤,再用地黄、当归、阿胶以补其血,最后以孩儿参、重楼、黄芪以补其气。
最后服三天肉糜以补脏腑。如此一来,几可无虞矣。”
他这么一说,后面站着的那些医士尽皆附和,摇头晃脑地大赞华神医针药之妙,一时间谀
词如潮,不一而足。
伍封脸色稍平和下来,点头道:“华神医的确高明,请稍坐用酒。非是在下信不过你,只因
事关重大,一时情急之下,又请了这许多医士来,也不好赶他们走,便让他们也去看看。华神
医可先准备针灸药方,一阵便可用了。”
华神医看了看伍封,目光闪动,微微点头,在一旁准备不提。
这时,晏缺、田政、公子高、闾邱明等人都闻讯赶来,子剑与恒素也揪了恒善再来,因事
情闹得大了,连招来和叶柔也跟在子剑后面赶来,众人见堂中兵甲屹立,杀气森森,暗暗心惊。
那些医士纷纷进去,又陆续出来,一个个都是一脸严肃之色。他们并未诊出鲍琴和鲍笛有
何严重内伤,但华神医是临淄城的第一名医,他断了出来,自己断不出自然是因为医术不及了。
他们口上自不会承认医术有欠,纷纷依华神医之前说的话而发表见解。
一人道:“这胸膈之间,甚难措手,若不用小人家传的一字针法,恐怕难生通经之效,小人
这便与华神医去商议。”
另一人道:“初病肿痛无形,久则形坚似梗,是初为气结在经,及则血伤入络。如今二位少
爷身有青瘀,脸有疙瘩,那是经络均伤了。小人颇赞成华先生之诊断。”
又一人道:“内伤即是蓄血,初受伤时不太有所察觉,过至半日或一二日发者有之,十数日
或半月、一月发者也有之。二位少爷昏昏沉沉,恐怕蓄血奇多,以至发作得快。”
还一人道:“这昏昏沉沉是大有讲究的,小人见二位少爷两眼翻白,恐怕蓄血之外,连脑也
跌伤了呢!人若伤了脑,轻则痴呆,重则丧命,后果大是堪虞。”
接着一人又道:“依小人之见,二位少爷的蓄血虽在胸膈,却大有下坠之势,若真是下而坠
之,必入膏肓之间。一旦病入膏肓,即淤已入骨。腠理之间,汤熨所及,血脉之间,针灸可治,
肠胃之间,酒醪堪用。若入了骨,神仙也难救。今日若不为二位少爷医治,休怪小人医者直言,
恐怕二位少爷的性命就在这三日之间了。”
这班医士纷纷纭纭,越说越是惊人。他们越到后面越是在想,别人都能断出,为何偏是自
己断不出呢?自己想想也害怕,是以将前面人说的话另加自己的见解,再说出来,自然就越说
越严重了。
说到后来,仿佛鲍琴与鲍笛此刻便是摔破的瓦盆再拼起来的一样,稍稍手指触及便会散架
似的,好像顷刻之间,这两人的命便会不保了。
鲍夫人听他们越说越严重,早已分不出其中真假了,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往鲍琴和
鲍笛二人房中奔去。
田氏父子也未有疑惑,这么多医士异口同声,自然无人能想到其中有诈。
众人见伍封越听脸色越沉了下来,最后变得脸色铁青,众人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伍封怒哼了一声,手按案面,霍地站起身来,众人忽觉一缕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便如无数口剑从他身上长了出来,越伸越长,最后变成了长矛大戟,向周围慢慢地刺了开去。
只见他浑身上下精力弥漫,如一头饥渴已久的豹子一样,人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楚月儿也站了起来,又一股气势漾开,便如将一颗石子扔入了水中,激起涟漪,虽然
柔和,却让人心中发寒。
他们二人在鲁国得到孔子的指点,又练过吐纳术,悟得如何自造气势之妙法,是以气势惊
人,让人不自禁地生出惧意来。
那群医士吓得早闭了嘴,大气也不敢出。
恒善虽然预先得了子剑和恒素的吩咐,知道伍封不会对自己下手,也还是吓得一张脸也变
白了。
田政坐在父兄身旁,早已是面无人色。他虽指使家人打了鲍琴和鲍笛,但预先也吩咐不要
下重手,谁知这二人恁地不经打,竟然伤重至此。偷眼向田恒和田盘瞧去,却见二人正怒瞪着
他,忙低下头来。
忽听“喀喀喇喇”几声响,伍封身边的那张木案缓缓裂开,最后变成无数碎片跌落了一地,
显是伍封先前按着站起时,手上的神力所至。
此时人人都明白伍封已是怒气勃发,心中生了杀机。
田氏父子更是心下惴惴,不要说伍封,就是楚月儿动起手来,也是非同小可之事。临淄城
中谁不知道这丫头最听伍封的话?万一哪天伍封说月亮是方的,恐怕楚月儿也会说月亮不圆了。
只要伍封向楚月儿使个眼色,恐怕这丫头的剑便会如箭一般飞将出来。
伍封沉声道:“我鲍家兄弟二人,仅鲍琴和鲍笛二子,虽然他们不成器,终是未犯死罪,政
大夫如此毒手相加,是否想让我鲍家绝后呢?”
众人见他说得如此凶狠,人人都吓了一大跳。
晏缺不知内情,见田政不敢说话,怕伍封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刺激了田氏,连忙打圆场道:
“大将军,如今众医在府,小琴和小笛暂时无事,先勿着急,此事慢慢再说。”
伍封道:“吾兄领兵在外为国效力,二侄竟招人毒手,吾兄不日回来见此情景,在下有何面
目去见吾兄?”
田恒道:“小儿无知,竟伤了大将军之侄。大将军尽管放心,如今公主和晏大司寇也在此,
当如何处置,便由大司寇所决。本相绝不会偏袒,因私而毁公。”
晏缺点头道:“此事要从长计议,先等鲍琴和鲍笛伤势好转了再说。”
妙公主正色道:“相国和大将军都是国之柱石,此事既然闹得如此之大,自要认真处置。不
过,此事是二府后辈弄出来的,相国与大将军作为长辈,既不能因私毁公,偏袒子侄,也不能
不问是非曲直,处置过重。”
众人一向当这公主只会胡闹,不料她竟说出这么一番在情在理的话来,登时肃然起敬。
田氏父子见妙公女不因鲍琴与鲍笛是伍封之侄而失了分寸,立时点头,道:“公主言之有理,
但听公主吩咐便是。”
田政登时宽下心来,心道:“若论是非,言辞之辩,我又怕谁来?如今宅契在迟迟手上,用
的又是迟迟之名,大可以一辩。”
妙公主又道:“不如一起去看看小琴和小笛的伤势,也好确定处置的法度。”她听众医说得
严重,不知这二人装出一副什么模样来,极是好奇,早就想去看一看了。
伍封与楚月儿自然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其实他二人也大感有趣,想看看鲍琴鲍笛是何要死
的模样。
田恒点头道:“此议甚好。”
众人一齐到后院去了,伍封、楚月儿、田恒、田盘、恒素是双方府中之人,妙公主、晏缺、
公子高、闾邱明是见证之人,子剑因身份地位超然,自然也跟了去,只留下恒善对着赵悦那一
众恶狠狠的家人和一干不知所措的医士,不免心惊肉跳,招来和叶柔眼下还不是伍封的人,不
便跟去,不过也幸好他二人在旁安慰恒善,恒善不至于吓得屎尿迸流。
众人还未进后室,便听鲍夫人和鲍琴鲍笛的二位夫人正在房中哭着,进房走到二人床边,
见二人满脸青瘀,各有肿块。伍封分别揭开二人身上的狐皮大被,便见二人先前由医士诊断时,
已解开了衣带,只见他们肥肥的白肉上,赫然有着数片大小不一的青黑瘀痕,这自是他们用青
齑在身上擦出来的了。
这两个小子偏又会作伪,脸上不知弄了些什么搞得灰扑扑的,面无人色,两眼翻白,嘴唇
似合似闭,鼻息时有时无,完完全全是一副死气活样的神气,十分吓人。
伍封与妙公主、楚月儿强忍住笑,不免有些脸色古怪,好在众人都低头看鲍琴和鲍笛,不
知他们心中有鬼。
伍封不敢让他们多看,忙给鲍琴鲍笛盖上大被,免被人看出了破绽。众人却只道是因天寒,
他这二叔怕冻坏了两个侄子。
众人出了房来,一个个脸色凝重。待走回大堂时,田氏一家心神不定,均觉此事大大不妙。
众人坐在堂上面面相觑,也不知应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