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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鸿雁于飞,肃肃其羽1

    33.1晋国送亲

    次日早上,鲍兴将铜车改成兵车,伍封等人顶盔贯甲,从府中出发,先在北门外等着,辰

    时刚过,便见相国府的大队车马浩浩荡荡开了过来。

    前面是田恒与张孟谈并车而行,后面是田盘夫妇的马车,从人中间除了相府的人外,还有

    张孟谈带来的晋人,最引人注目的是车队中三十乘载着嫁妆的辎车,都用红帛盖住,虽然看不

    见帛下的东西,却处处显示出富华之气,田燕儿的车却用锦帛从华盖往下盖在车舆上,看不见

    里面的人。

    车队出了城门,鲍兴将铜车迎了上去,伍封向田恒和张孟谈拱手道:“相国,张兄。”他与

    张孟谈在易关曾经见过面,知道这人是赵氏手下的第一智士,赵鞅、赵无恤父子对他可说是言

    听计从。

    田恒笑道:“本相嫁女,却要烦齐国三卿之一的龙伯千里护送,让龙伯有些委屈了身份,本

    相颇有些过意不去。”

    伍封也笑道:“说起来四小姐是在下的长辈,在下权当送亲之使,其实也是应当之事。”

    张孟谈道:“路途遥远,小人总是有些担心,恐怕路上遇到歹人,惊了四小姐,不过得知由

    龙伯亲自护送时,便放了心。有龙伯一路同行,小人一路上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时,城中辚声滚滚,齐平公与田貂儿的车队驶了过来,众人都下车拜见,田貂儿自上了

    田燕儿的香车说话。

    田恒道:“臣下嫁女也是常事,国君亲来相送,老臣十分的过意不去。”

    齐平公道:“这是有些不同的,相国远嫁之女是寡人的小姨,所嫁又是晋国上卿赵氏,眼下

    赵氏与齐国修好,寡人怎能不来相送?请张孟谈回去告诉赵老将军父子,请赵氏看在寡人面上,

    善视燕儿。”

    张孟谈道:“这个请国君放心,四小姐是赵氏的未来主母,身份尊贵,赵氏上下定会十分尊

    敬爱惜。”

    田貂儿与田燕儿说了好一阵话,二人下了香车,田燕儿向齐平公施了礼,又走到田恒面前,

    跪下道:“父亲……”,只说了两个字,泪水如雨般落下,泣不成声。

    田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田燕儿搀起来,道:“燕儿,你在晋国人地生疏,要多多孝敬公

    婆,服侍夫君,不可以乱使性子。”

    田燕儿点头,由侍女扶上香车。

    田貂儿过来道:“龙伯,张爷,一路上便烦你们多多费心了。舍妹自小不曾远离父兄,这次

    远嫁晋国,不免伤感,路上若有得罪,请多多包涵。”

    伍封道:“如果在路上四小姐想解闷散心,只要不违礼法,便由得她算了,张兄以为如何?”

    张孟谈点头道:“这个小人理会得。”

    田盘与恒素夫妇带着田力走了过来,田盘道:“龙伯,在下和素儿在府中选了百名擅长剑术

    的家人,还有百名侍女,由田力带领,陪嫁到晋国去,这是燕儿日后的贴身人。”

    田力道:“龙伯一路上尽管吩咐便是。”

    伍封与田力颇有交情,道:“好极,一路上正好与田兄说话。”

    临近巳时,伍封等人才动身出发,行了好一阵,伍封在车上回头看时,还见田恒父子远远

    地招手。

    张孟谈从晋国带了八百人来,其中士卒五百,男女佣仆三百,再加上伍封的二百余人和田

    府的二百随嫁的人,足有一千一百多人。伍封见浩浩荡荡的车队之中,足有七成是辎车,便道:

    “我们这么多辎车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千余里地,说不定余惹得歹人眼红,一路上还是要小心一

    些。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丢脸还不用说,齐晋两国在列国中必会惹人耻笑,说不定还

    会引起两国之间的诸多误会。”

    张孟谈道:“小人也这么想,不过路上有龙伯护送,寻常歹人定讨不到好去。龙君惯于用兵,

    小人带来的人尽管差遣便是。当年龙伯为了赵氏一族,追到千里之外相助,赵氏上下传为美谈,

    士卒对龙伯仰慕之极,我们一路上唯龙伯马首是瞻,龙伯但有吩咐,定会万死不辞。其实我们

    沿河而上,这一路上也无甚险处,只有卫国多事,须要小心,在卫国境内便不要停靠了,”

    伍封让平启带二百晋国士卒在前面开道,命招来带二百晋国士卒在后,四燕女、圉公阳和

    庖丁刀带着寺人乘车,守在田燕儿的香车两旁,又让楚月儿上到田燕儿的香车之上,陪她说话

    之余,也好保护她的安全,小红的御艺是鲍兴所教,颇为高明,便让她为田燕儿御车。其余的

    人由自己、张孟谈和田力引着,在中间守卫香车和辎重。

    安置停当后,伍封问张孟谈道:“适才张兄说卫国多事,究竟出了何事?”

    张孟谈道:“前年卫国生乱,蒯瞶入卫,将其子卫君辄逐走之后,据卫宫,夜宿子媳,丑事

    频传,卫民也不大心服。年初之时,我们赵氏为报恒魋攻杀之仇,老将军亲自带兵攻入了卫国,

    将蒯瞶逐走,可惜其卫君辄不在国内,只好立了卫君辄之子公孙般师为卫君。谁知道晋兵才退,

    蒯瞶又带兵杀回了卫国,将般师赶走。本来我们想再入卫国,只因数月后少主人和大小姐亲事

    在即,恐怕战事起后难解,以致耽误了好事,故而暂时将卫事搁在一旁。蒯瞶本就不得卫民之

    心,眼下又大兴土木,兴建宫苑,奴役匠人,早晚必会生祸。小人自晋国来时,从卫境经过,

    是以所知甚详。”

    田力奇道:“蒯瞶对你们赵氏恨之入骨,张爷居然大摇大摆从卫境而过,胆量当真不小。”

    张孟谈笑道:“这中间是有道理的。其实齐晋两国的关系向来不大好,当年晋国内乱,赵氏、

    智氏、韩氏、魏氏攻中行氏和范氏,范氏、中行氏退守朝歌,围城达六年之久。齐、鲁、卫、

    郑、中山攻晋,取棘蒲一城,以救范氏和中行氏。其时蒯瞶被卫所逐,投靠了我们赵氏,被安

    置在戚城。后来朝歌缺粮,齐国运粮往朝歌,郑国派兵护送,范氏出城接粮,却被我们赵氏与

    蒯瞶击败,次年齐、卫攻戚城,中山派兵援齐卫之兵,戚城还未下,中行氏因朝歌粮尽,突围

    奔邯郸,下一年我们赵氏攻下了邯郸,中行氏逃到了中山,齐国与中山又助他攻下了晋国的柏

    人之城。再过一年,我们又攻下了柏人,范氏、中行氏逃到了齐国,从此一蹶不振。晋齐两国

    因而交恶,齐国助卫,赵氏助蒯瞶,在戚城相持不下,互有胜败。”

    田力道:“其实赵氏相助蒯瞶不少,这蒯瞶居然会恩将仇报,加害赵氏。若非龙君千里救援,

    恐怕赵氏一族便命丧异乡了。”

    张孟谈道:“蒯瞶这人狡猾得很,为了卫君之位,竟想加害我们赵氏,嫁祸给宋卫二国,幸

    亏被龙伯洞悉其奸谋。我们逐走蒯瞶,谁知道又被他夺回了卫君之位。蒯瞶与晋国为恶,却不

    敢得罪齐国,以他小小卫国,怎敢同时与两个大国为敌?在下从卫境经过,若非到齐国迎亲,

    必会被卫人所害,但我一路上打着赴齐迎亲的大旗,蒯瞶便只能隐忍在心,不敢得罪,还怕我

    们在途中出事,暗中派兵保护。小人只用了一面大旗,便换了一路上的高枕无忧,其实全靠了

    四小姐。”

    伍封笑道:“张兄智谋过人,在下佩服之极。听说桓魋从卫国逃走后,在下一直不知道其下

    落,未知这人眼下在哪里?”

    张孟谈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田力道:“这人得罪了龙伯和赵氏,定是远远地躲起来了。”

    秋风的马车从后面赶上来,道:“龙伯,张先生,四小姐请你们过去说话。”

    伍封和张孟谈车停路边,等田燕儿的香车上来,只见楚月儿从车内掀开了帘子,笑嘻嘻地

    道:“夫君!”

    伍封笑了笑,瞥见田燕儿正看着他,便问道:“有什么事?”

    田燕儿道:“龙伯,张爷,燕儿一路在想,若是水路到绛都,便要在舟上盘桓多日,不免气

    闷得紧,燕儿想行陆路到晋国。”

    伍封问田力道:“若走陆路,要如何走法?”

    田力沉吟道:“要行陆路,最好是不经它国,由历下过济水北上,在高唐过河,从灵丘西行,

    出了齐国,便是晋国赵氏的封地,应当较为安全。”

    张孟谈点头道:“这路经饶过了宋卫之地,便上少了许多一路上的应酬,眼下已入了夏,河

    水东流颇速,沿水路自是慢一些,虽然陆行要快不少,但陆行辛苦,这么走法又兜了一个小小

    的圈子,路上反多用些时日。”

    田燕儿道:“我看行这条陆路便较好,一路上也可看看风景人物。”

    张孟谈和田力都不敢拿主意,一起看着伍封。

    伍封见田燕儿正满眼期盼地看着他,心中会意,心道:“燕儿眷恋齐国,不想这么快到晋国

    去,路上费时越久,她越是高兴。”点头道:“既然燕儿想行陆路,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张兄

    和田兄有何高见?”

    田力知道田燕儿的心思,自然毫无异议,张孟谈十分聪明,猜得出田燕儿的想法,既然伍

    封说了话,他便笑道:“正好,小人从水路来,若沿旧路回去也无甚兴趣,正好随四小姐和龙伯

    一路上多多见识。”

    田燕儿见事情定了下来,十分高兴,笑着向伍封瞟了一眼。

    一路上行得颇慢,数日后,才在历下过了河,往北而行。

    伍封与张孟谈并车而行,这张孟谈极有见识,对列国大势颇为了解,不时与伍封谈论些天

    下大势,令伍封大有所获。

    田力对地理甚熟,自然是在队前陪着平启在前开道,这一日天色渐晚,田力由前面赶过来,

    道:“龙伯,张爷,前面有一处清溪,名曰商溪,其水极为清澈,是否便宿于商溪之旁?”

    伍封和张孟谈还未说话,田燕儿便在车中道:“这些天在营中沐浴,极为麻烦,既有清溪,

    正好下水好好洗洗,一解暑气。”

    楚月儿拍手赞道:“正好,我也想去洗洗。”

    伍封笑道:“那便在溪边扎营吧。”

    众人扎下营后,伍封命寺人在溪边用布幄围起两个水帐,让众侍女执剑守在其中一帐之外,

    这才让楚月儿和四燕女陪田燕儿下水洗浴。片刻之后,便听帐内水声哗然,众女叽叽喳喳地嘻

    笑娇呼不已,想是众女在水中玩得高兴,互相浇水嘻戏。

    另一帐是给那些寺人所用,这些人要准备晚膳,便让他们先入另一水帐。

    那些寺人见伍封设想周到,甚是感激,先入水洗了一回,不一会儿便陆续着衣出了帐。

    所有的寺人已经洗完,众女仍在水中玩耍,弄得那溪水震天价般响,伍封听见水声,忽觉

    浑身不大自在,对张孟谈道:“张兄,难得有如此好水,我们也去洗洗?”

    张孟谈笑道:“龙伯此议甚好,小人也觉得浑身汗臭。”

    伍封让鲍兴将平启和招来二人叫来,道:“你们一路上辛苦,也入水耍一耍,让众人轮番下

    水洗浴吧。”

    他们也不入帐,自脱了衣服,跳到水中,溪水清洌凉快,伍封一入水中,登觉遍体清凉,

    暑气尽消,道:“好水!”

    张孟谈见伍封浑身饱绽的健肉肌块随他游动时缓缓而动,两肩宽厚,腰细而挺,浑身上下

    无一处赘肉,仿佛周身蕴藏着取之不竭的惊人神力,忍不住赞道:“龙伯相当壮实呢!”

    伍封笑道:“在下自五岁时便由家父逼着练剑,每日负重疾驰跳跃,才会略有些蛮力。”

    平启和招来二人本不善水,但每日在五龙水城闲得无聊,便时时入水,如今水性也极好,

    在水中游了一阵,甚觉畅快。

    平启游了回来,道:“龙伯,小人这么游一会儿,仿佛回到了五龙城中一般。”

    招来笑道:“我们家中游的是海水,这是溪水,大不相同。”

    张孟谈问道:“在下总觉得平爷和招爷与一般齐人不同,未知老家是何处?”

    平启笑道:“在下是胡人,招兄却是鲜虞人,与齐人自然有些不同,不过我们现在是龙伯的

    家人,龙伯是哪里人,我们便是哪里人了。”

    张孟谈点头道:“怪不得二位气宇不凡,慷慨豪迈之处,胜过晋人多了。”

    招来皱眉道:“我们胡人和鲜虞人向来被视为异族,为中原列国看不起,张爷说我们胜过晋

    人,怕是过誉了些。在下跑过不少地方,便只见到龙伯心目中真正视各族为一体,在龙伯手下,

    除了齐人外,还有卫人、宋人、九族夷人,毫无差别。”

    张孟谈道:“这并不是胡乱吹捧,在下见过不少胡人和鲜虞人,知道你们直肠直肚,不尚虚

    伪,比起矫情做作的晋人要可靠得多。”

    平启与招来十分高兴,张孟谈又道:“晋国与胡人和鲜虞人数百年间都有争斗,大大小小的

    仗不知打过了多少,胡人所立的代国比晋国还要早,鲜虞人所立的中山之国虽然不久,未得天

    子承认,却能与晋人抗衡多年。正因为晋人与你们交战多了,才知道胡人与鲜虞人悍勇善战,

    民不畏死,实在是天下间不可小觑的族人。”

    伍封点头道:“这话说得是,平兄和招兄是在下的爱将,便如在下的一双手臂一样,都是忠

    义之士。”

    张孟谈见平启毛茸茸的胸口纹着一幅古怪的图形,细看了看,道:“这好像是一座山吧?在

    下见过纹龙凤花草的,却未见有人将一座山纹在身上。”

    平启道:“这座山与众不同,叫作圣山,是我们胡人死后去的地方,据说魂魄到了此山才能

    升到天国。”

    张孟谈恍然道:“怪不得我们与代人交战,代人千方百计也要将阵亡将士的尸体索要回去,

    原来是想将他们埋于圣山,即使是死于非命,只要葬于圣山,也能登到天国。”

    平启摇头道:“那却不是,这圣山是死后才可以见到的,活着去找也找不到。依我们的风俗,

    人死后先得运回代地安葬,不能停于它处,否则魂魄不知道回家,便会被魔吞噬。在我们胡人

    的传说中,这世上有一只魔,据说此魔专门吸食魂魄,一吸之下,便能得被吸者的精神气血以

    及其寿元。譬如一人有千斤之力,能活七十岁,二十岁被此魔吸了魂魄,不仅五十年之寿添在

    此魔身上,此魔还加了千斤之力,甚是可怖。人若寿满死了,魂魄不上圣山,便会被此魔觅到

    吸食,虽不得其寿元,却能增此魔之力。”

    众人心想胡人的传说古怪而恐怖,无人相信。

    平启道:“有一种人的魂魄不能登天,就是自杀的女人。”

    伍封奇道:“这又是何故?”

    平启道:“女人不辩方向,若是自杀而死,死前必然心魂俱失,魂魄不全,找不到前往圣山

    之路,自然也不能到天国。”

    张孟谈笑道:“这风俗倒是古怪,莫非自杀的女人便只能沉沦于地底?”

    平启道:“有一法可解,便是觅一个这女人认识的男子,令他自杀,将这男子葬在此女十步

    之内。男子的魂魄前往圣山之时,这女人便可跟上去,以此引路。只是这男子自杀后,虽可上

    圣山,却不能再世为人。”

    伍封皱眉道:“这岂非与人殉一样?”

    平启点头道:“也差不多吧。不过胡人和鲜虞人的人丁较少,故而不用人殉之俗,不象中原

    列国常用人殉葬,何况胡人即便是女人也坚毅强悍,极少有自杀的。”

    伍封问招来道:“招兄,你们鲜虞人又有什么不同的风俗?”

    招来道:“鲜虞人便没这么多讲究,也没有这样的圣山,人死之后以火化,魂魄自然随烟而

    上,登于天国,烧成的灰便洒落牧场草地或林木之下。”

    张孟谈道:“原来如此。在下听说鲜虞人的婚俗与它处不同,父亲死了,儿子可娶父亲的夫

    人妾侍,兄长死了,弟弟也可娶其嫂,是否真是如此?”

    招来点头道:“的确是如此,父死之后,儿子可尽娶父亲的妻妾,唯亲身母亲却不能娶之。”

    伍封道:“我看这风俗与人丁不旺有关,莱夷的夫余人也有兄死弟及之俗,并非只有鲜虞人

    才如此。”

    说了好一会儿话,天色渐渐黑了,伍封等人这才从水中出来,穿上衣服,这时,楚月儿等

    女也穿好衣从水帐中跑出来,嘻嘻哈哈地跑到大帐中去了。

    伍封见田燕儿仿佛又回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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