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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赵府门前,只见赵府喜气洋洋,上上下下忙碌之极。小红自马车驭到侧门的
车院中去不提。
赵无恤将伍封迎了进去,笑道:“龙伯怎有暇前来?这些天家父和我一直想拜访
龙伯,实因太忙,脱不开身。”
伍封道:“赵府既要嫁女,又要娶新妇,赵兄自然要大忙了。上次见老将军抱恙,
今日特来探望,未知老将军病体如何?”
这时候赵鞅正好出到堂上来,闻言道:“烦龙伯相询,老夫这病也算不了甚么,
只是年岁大了,身子略差。这次幸亏龙伯视破了智瑶的阴谋,又遣人一路护送飞羽,
总算避过了一场大难,我赵氏得龙伯垂青,数次援手,所欠恩德,实在无以为报。”
赵无恤道:“听家姊说起,龙伯府上的那位平兄十分了得,剑术比高赫还要高明
许多,龙伯何不带他来相见,也好致谢?”
伍封道:“平兄本是胡人,久居代国,不喜欢应酬。他的剑术甚好,不过最难得
的是他的忠义之心。”
众人坐在堂上聊了片刻,时时有家人上来向赵氏父子请示,伍封见他们实在太忙,
起身告辞,道:“眼下贵府大忙,在下来得可不是时候,这便告辞。”
赵无恤歉然道:“龙伯到绛都多日,我还未能认真相陪,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赵鞅呵呵笑道:“龙伯也不必急着走,不如到后院去见见飞羽,让她陪龙伯说说
话,眼下最轻闲的反而就是这新娘子了。”这人世故之极,当然知道伍封前来是想看
看赵飞羽。
伍封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二位说,在下本想与大小姐聊聊,又想她明日
出嫁,只怕于礼不合。”
赵氏父子见他十分坦率,失声而笑,心道:“这人的确十分重情。”
赵无恤笑道:“其实龙伯与我们赵家交情之厚,如同亲族,算起来还真是亲戚,
有何妨碍之处?何况晋俗之中,并没有说新娘子不能见人。”
赵鞅将来了两个侍女,让她们将伍封带到赵飞羽的居室去。
行到后院时,便听院中呜呜咽咽传来笛声,宛啭幽然,荡人心魄。
伍封站在月门边静听了一阵,便听笛声渐止,赵飞羽在院中道:“龙伯请进。”
伍封饶过花墙,只见赵飞羽由几个侍女陪坐,白衣似雪,正坐在院中花亭之内。
赵飞羽站起身来,请他坐这一旁,道:“龙伯此来,是否有何指教?”
伍封叹了口气,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来看看大小姐,明白大小姐便要出
嫁,就算见着,只怕也说不上话。燕儿的婚事在即,我无暇送大小姐到代国去,索性
今日来说话道别,这一别之后,未知何日才能相见。唉!”话语之中,毫不掩饰那一
份落寞无奈的情绪。
赵飞羽心中激动,白衣微微漾动,幽幽道:“代国离齐不远,飞羽由代赴齐只怕
不可能,龙伯如果有心,大可以到代国去,见见故人。”
伍封点头道:“这是自然的。虽然大小姐在代国贵为王后,但万事须要小心。你
们赵氏与董门有些旧仇,眼下董门虽散,但董门中人仍在,尤其是那屠龙子支离益要
小心提防。”
赵飞羽讶然看着他,伍封道:“以支离益的身份未必会加害大小姐,不过这人入
了魔,不可以常理而论。”
赵飞羽奇道:“龙伯何出此言?”
伍封叹了口气,道:“楚狂人接舆师父见过支离益,我们才知道支离益的厉害之
处,出乎的我们想像之外。这人的身份大不寻常,我答应过柳下跖,不能说出去,不
过大小姐到了代国,自然会知道其中的关系。”
赵飞羽沉吟片刻,若有所悟。
伍封道:“我寻思了这数日,想出了一个法子,对大小姐的剑术或有脾益。”
赵飞羽道:“龙伯剑术高明,想来必是妙法。”叫人拿了剑来,伍封便教她快剑之
术,赵飞羽极为聪明,剑术根基比田燕儿还要好得多,不多时便学会,叹道:“此法
甚是玄奥,若练得熟了,剑法恐怕要快上一倍。”
伍封道:“月儿蒙大小姐授以矛法,在下无以为报,是以用这个法诀酬大小姐授
艺之德。大小姐练成快剑之诀,虽然未必能及支离益、董梧,剑术却不会次于任公子。”
赵飞羽愕然道:“原来龙伯是怕任公子欺负我!”
伍封苦笑道:“他视大小姐为天人,未必会如此,不过这么一来,我多少放心了
些。代国毕竟有那么远,万一出了事,我怕赶不及,难以援手。”
赵飞羽感受到伍封心中那一分拳拳爱意,心情激荡,忍不住流下泪来,幽幽地道:
“早知如此,当日……”,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伍封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叹道:“其实在卫国之时,就算月儿不提醒我,我也
有意向老将军求亲,只是在下已有嫡妻,不好厚颜相求。”
赵飞羽白了他一眼,叹道:“我们赵氏中人哪有龙伯那么迂腐?”她的意思是说,
当日伍封若是求亲,赵鞅未必不会答允。
伍封点了点头,甚是懊恼,道:“我后来也想过此事,可惜连连有事发生,迎接
不暇,以至木以成舟,徒自后悔。”
他们二人自从相识以来,说话时偶尔亲近,偶尔疏远,飘飘忽忽,似远还近,似
近又远,全在于这中间未曾说破,今日二人话已经说得透了,洞悉了对方的心意,激
动之余,又十分伤感。
二人静静地对视良久,伍封叹了口气,这才告辞。
赵无恤又不知在哪儿忙去了,赵鞅将伍封送出了府,小红将车赶了出来,二人回
府。
平启正在练武场与商壶试剑,商壶经楚月儿悉心调教,又得伍封的指点,剑术大
进,此刻能与平启战成平手。
百余回合之后,商壶败下阵来,道:“平爷厉害,老商打不过你。”
此时展如又上前与平启比试对练,他们二人以前未见过面,下午谈了一阵,彼此
十分看重。伍封见展如虽然敌不过平启,却能尽展快剑之术,减缓平启的攻势。伍封
看了十余招,见展如败下场来,赞道:“展兄的剑术大有长进,府中除了我和月儿,
以平兄的剑术最高,展兄能敌平兄许多招,委实不易。”
平启上前道:“龙伯,小人想向龙伯请辞,暂离府中。”
伍封吃了一惊,道:“什么?”
平启叹道:“如今龙伯府上人才甚多,小兴儿、老商他们也渐渐长进,又有展兄
在府中,不比我刚刚追随龙伯之时了,就算小人走了,也不会有何妨碍。”
伍封皱眉道:“平兄怎会想走呢?是否我有何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平兄?”
平启摇头道:“龙伯对小人推心置腹,天下从哪儿找龙伯这样的主人去?其实小
人并不在意功名,只是心结难解,意志低沉,曾想觅个地方暂时隐居,过些时日再回
府效力,却总是舍不得离开。”
伍封叹了口气,知道他对迟迟的心意,如今迟迟不在了,他却时时抑郁不乐。忽
地心中一动:“不知平兄是否愿意随赵大小姐到代国去呢?平兄如要隐居,多半是要
处身胡人之中,还不如去代国,一来可为赵大小姐效力,二来赵大小姐兵略剑术极高,
时时研讨,平兄必定大有所获。”
平启老脸微红,道:“不瞒龙伯说,小人确曾想过随赵大小姐而去,正好借此回
代国隐居。此女虽然才智惊人,可惜生不逢时,被逼远嫁,令人思之不忍。小人欠了
龙伯的恩德,就这么去了,只怕旁人当小人事主不忠。”
伍封道:“平兄到我府上之后,立功无数,就算天大的恩德也报答了。其实在下
也想陪着赵大小姐,怕她被人欺负,只是这事情无甚可能。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平兄在代王宫中觅一静处,正是隐居的极佳地方。如今天下方乱,以平兄的本事,要
想退隐只怕不大容易,这恐怕是最好的法子。平兄既要暂隐,我便厚颜请平兄帮一个
忙,望平兄跟在赵大小姐身边,一者在代国宫中隐居,无人敢向平兄纠缠,二来能代
我保护赵大小姐,仍是向我效力,这样我便放心得多了,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平兄此
举是忠义之举,如果说平兄不忠,天下还有何人为忠?”
平启点头道:“既然龙伯也这么说,小人便随赵大小姐到代国去,不过小人不愿
意任何官职。”
伍封道:“你与任公子的恩怨虽说化解了,但为防万一,我需要略作安排,让你
作为赵大小姐的家人相随,免得董门故人找你纠缠。你如果是代国王后的陪嫁,就连
任公子这代国之王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不怕有人敢加害于你,别人找上门来,不管想
干什么,你都可以保护王后之名推脱。”
平启点头道:“龙伯设得周到。”
伍封让平启略作收拾,又赐给了他千金、兵甲衣帛若干,平启执意不要,只拿了
百金和少量兵甲。
晚饭前楚月儿与旋波等人回府,伍封见二女笑吟吟跑来,鲍兴等人在后面拿着大
小礼盒,想来又是赵嘉及其夫人所送。
伍封笑道:“月儿在绛都上下,人缘比我可好得多了。”
楚月儿笑嘻嘻道:“今日月儿向他们说了,自明日始我要留在府中,不再外出。”
伍封奇道:“为什么?”
楚月儿道:“明日大小姐出阁,只怕夫君有些忙碌,嘻嘻。我可要守在府中保护
燕儿,提防董梧。”
伍封笑道:“你想得周到。”
旋波也道:“波儿也玩得够了,每日回来,展蛇儿都要问长问短,烦得紧。”
伍封笑道:“这是因为展兄对你十分看重之故。”与他们用过晚饭之后,带着平启
到赵鞅府上。
赵鞅和赵无恤见他下午来过,晚间又来,暗暗诧异,都迎了出来,将伍封和平启
迎了进去,却见赵飞羽也在堂上候着。
赵飞羽与平启一路赶往任公子营中,自然已经很熟了,向赵鞅和赵无恤介绍了平
启,道:“这便是我向你们说过的平爷了,平爷忠义无双,剑术在高赫之上。”
赵氏父子向平启拱手相谢,赵鞅道:“平兄一路护送飞羽,老夫感激得很。平启
谦谢。
坐定之后,赵无恤问道:“龙伯夜间又来,想是有何赐教?”
伍封看了赵飞羽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明日大小姐就要嫁了,虽然代王任
公子是小姐良配,但在下总有些担心。”
赵飞羽微微一颤,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龙伯担心些什么?”
伍封道:“大小姐到了代国,处身于胡人之中,平兄本是代国胡人,熟悉胡俗,
是以在下想请平兄跟随大小姐,权作陪嫁,日后代在下保护大小姐,为大小姐效力。
不过平兄此举是想避开俗事,隐以养心,不愿意为官。”
赵飞羽知道伍封心中始终对她放心不下,用情之深,溢于言表,心情激荡之下,
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鞅又惊又喜,道:“平兄是龙伯爱将,龙伯怎舍得让他跟随飞羽?这真是天大
的恩德了。”
伍封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将军说,在下与平兄情若兄弟,委实有些舍不得。
不过平兄曾说,他一生只欠两人的恩德,除了在下之外,另一人便是大小姐了。其实
在下对他无甚大恩,就算有的话,平兄随我日久,立功无数,也早已经报答了。平兄
为人恩怨分明,他这么做既为在下效力,又向大小姐报恩,了却心愿。王宫虽是热闹
之地,但平兄处身王后身侧,反而无人敢以俗事烦他,正好隐居。”
赵无恤叹道:“如此忠勇之士,千金难置,龙伯对我赵氏恩情之厚,真不知道日
后何以报答?”
平启道:“只盼大小姐不嫌小人粗鲁,予以收留。”
伍封见他看着赵飞羽的眼光,与当初看迟迟时相似,心中一动,忽地明白过来:
“原来平兄此刻心中,飞羽已是第二个迟迟!”
赵飞羽站起身来,向平启盈盈一礼,道:“多谢平爷厚意,飞羽不敢推辞,平爷
日后随我到代国,飞羽定当同族兄弟看待。”
赵无恤十分高兴,道:“平兄日后便是我们赵氏族人、飞羽的亲随,日后到了代
国,飞羽自不会亏待于他。”
平启站起身来,向赵鞅三人行了主仆之礼,赵无恤让新稚穆子带了平启下去,安
顿居所。
伍封道:“在下还想去城外任公子营中走走,陪他饮几爵酒,明日众人均忙,宾
客甚众,后日任公子与大小姐回代,在下只怕无暇饮酒说话了。”
众人心想:“这也说得是。”也不好强留。
赵无恤道:“酉时绛都门禁,龙伯进出可有些不便,还是让穆子执我赵府令牌,
陪你前往吧。”
赵飞羽见伍封一日两来都是为了自己打算,忍不住道:“飞羽送龙伯出……出府
吧!”她本想说送伍封出城,旋思自己是新娘子,成婚的先天却与其他的男子在一起,
若让人看见,实在有些不成样子,遂改口说是送出府门。
赵鞅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思,暗暗叹气,道:“也好。”
赵飞羽将伍封送到府外,二人一路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他们心意相通,
其实什么话也不必说出口。
鲍兴整备铜车等在门外,一会儿后新稚穆子出来,与伍封一起上车,铜车向城门
驶去,眼看要转过道口,伍封回头看时,见赵飞羽仍手执着大烛在赵府门前痴痴站着,
白衣随夜风飞动,似乎将融于风中一般。
1岂不尔思?我心忧伤:出自《诗经·国风·桧风·羔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