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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叻城夺回,南境的两军对峙,一日比一日焦灼。
保城被围困在中间,北有百里珩的十万大军,后有号称十万的叻城大军,形围困之势将其包围。因保城之局做的过于逼真,贺途当夜便带着十万人马驻扎入城,以至于同叻城失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无回攻可能,腹背受敌,境况危险。
寒冬腊月里,多山之城多湿多寒,张副将与谢昀所在叻城隔绝了其与南境辜江彼岸的费国联系,那几个月,但凡天上有鸟雀飞去,都被一一射杀,彻彻底底的断了通信这一可能性。
不但断消息往来,粮草也一并断了,原贺途以为叻城已收入囊中,因此粮仓便未在当夜随军搬迁入保城,这里牛羊屯粮都在早些日子被白骊军连同保城百姓一同撤走。如此十万大军被困在城中,寻不出可食之粮。
天寒地冻无粮草可食,木炭全无,柴木潮湿不可用,因此被逼到绝境,费军便疯了一般,穷兵黩武,死攻出城,多次同白骊的南北两军交战,一战一败,四战四败,军心崩溃。
保城的费军已经开始食人肉的消息送来时,谢昀还在城楼上看火把的光延绵。
他昨夜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又梦见沈付风了,他仍是那副生前病怏怏的模样,和自己坐在东宫的庭院树下煮茶论政。
“沈付风,你躲在哪里正看着我吧?”
谢昀沉着的呼出一口气,在夜色里冲成短暂的白雾。
雪停了好几日,刮过来的风一样生冷。
张副将带了些烤好的肉从另一头走来。
“百里大将军昨日派人去劝降,贺途那不识趣的,竟杀来使!将使者头颅高悬于保城城楼,嚣张之至!”
来人又说:“保城境内有一座山,逢雨季塌方,泥石混流,费军已残,百里将军有令,明日云谢将军亲赴保城南门,率一万兵马攻城!”
谢昀听着听着,忽然问:“张副将可以去,为何要我?”
“百里大将军之令!”副将憨笑,“这可是立功劳的好机会!”
大年初一,僵持了两个月的局,终于破了。
百里大将军率军长驱直入,残兵虽残,可人数众多,十万人经过这两个月的消磨,也仍有八万多是鲜活的,也许是靠着吃同军士兵的肉活下来的缘故,这些人生出不小的力量,负隅顽抗。
谢昀的一万人马养精蓄锐,以一当十,从南门破入,杀得天昏地暗。四门紧闭,混战厮杀,却始终不见贺途出战,像是消失了一样,无人知其下落。
大约是逃了,谢昀是这般想的。
便没有料到,他当初用在费军身上的计俩,会被反用在自己身上,身边黑甲的士兵突然反杀的猝不及防,他才意料到,南门这边有一批费军的精锐佯装白骊军,企图突破逃走。
贺途在这里,他便也料到了。
如此威名赫赫战无不胜的费国杀人机器,谢昀也有所忌惮,彼时他云谢将军的名声已传出,是乃费军头号敌人,不杀不痛快!
谢昀很快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南门的白骊军被费军缠困,那一支仅有百人的队伍,护着贺途几乎同他擦肩而过,俩俩相望,他在那柄长刀砍下来时,拉弓搭箭,惊心目睹三箭离弦射去!
不知是否射中目标,谢昀的左臂已被重伤,深刻见骨,人刚倒下去的时候,丙冬一身铠甲嘶吼着冲进来,挡住了其余落下的利剑与大刀……
谢昀当时便痛的昏过去了,脑袋着地时,听得一声狂呼:“贺途中箭身亡!贺途中箭身亡!”
“费军降!费军降!”黑甲万千白骊军举臂呐喊:“降!降!降!”
然耳边,山呼自大地深处传来,震心彻骨。
他好像听到有人说,“阿昀,你是天下人的光。”
云谢将军受重伤的消息被压了下来,几十名医者,皆无人敢应下,都说这刀伤入骨,伤筋伤脉,失血过多,命可保,左臂不可保。
都这样了,云谢将军都不曾昏的深沉,他口中时刻费力咀嚼大量止疼草干与参根,吊着精力等人来,百里将军赶到的时候,他已痛苦的脸煞白,毫无血色,却仍喘着气问:“费,降军,如何处?”
“歼灭杀尽!”百里将军太明白他在操心什么了,丝毫都不曾掩瞒,“屠费军十三万生机,威慑费国,则大齐南境,十年可安!”
谢昀一听这话,吃了定心丸似的,终肯安安心心的闭上眼。
大齐三十九年,四月初,费国遣送皇子入临城为质求和,南境半年左右的硝烟才算真的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