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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笑,口里含笑道:“我倒不是什么善长舌辩之士。就是舌辩,也总要咱们边上三军硬扎得住,我这所谓宣抚才能小收功效吧?”他唇角微微浮起一丝冷笑,似在哂笑着自己的这个所谓使命。却听王横海正容道:“韩兄,老朽倒要求你一事,你务必答应。”
韩锷见他颜容谨然,不由也正容道:“老将军但说无妨,只要韩某办得到。”王横海道:“我要韩兄能给我拖延一年时间——我知韩兄不愿掺入官场是非,但这事事关天下,已不再是官场之事了。三边之中,老夫没有可托之人。我要韩兄此行,到得居延地界,要以天子之威,重新联和居延、乌孙、碎叶诸部人马,连同昭武九姓之力,不要让他们投入羌戎部下,而是与我成遥呼之势,以为羌戎腹疾之患。他们这些年也屡遭羌戎搔扰,只要有朝廷支持,只怕是会情愿的。何况以韩兄之材,虽说费力,却也不是不可能。如果韩兄此功得就,我也就得以暂得缓息,一年之内,也许我可以重整三边之兵,那时,就不用太怕羌戎的威势了。”
韩锷静静地听着,一时没有表态。半晌才道:“这倒也可行。但小子只恐才具不足。而且,我需要一个熟谙昭武九姓及胡地风俗的人。”
王横海见话已入巷,面上一笑,知他已经承诺,但此责极大,他也就不虚声致谢了。接着他脸上忽浮起一丝颇有些奇怪的笑意,看得那小计都有些发愣,韩锷却没注意,只听他道:“这个人倒是有,我也早就让他在此候着韩兄呢。此去居延,前路尽已为羌戎遮断,只怕此行甚为凶险。”
韩锷微微一笑:“那倒不妨。”
余小计身子疲倦,又喝了两口酒,这时心情一松,一闭眼,身子一歪,一时就睡过去了。王横海笑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这孩子,韩兄此去还要带在身边吗?”
韩锷一愣,心知此去前途千难万险,带着小计也多有不便。但看着小计睡梦中的脸,情知,如果他醒来知道自己要不带上他去,不知会有多么情急。心中一时不由犹疑不定。王横海面上却浮起了一丝笑意:“韩兄一时先不必确定。一会儿,见了那个我给你安排的通晓昭武九姓胡地风情的人后再决定吧。这个***,如果韩兄让他留下,我老朽倒其实可以先帮韩兄照料照料的的,就是他还有些功课要做,老朽我也可以代为督导的。”
韩锷情知他说照料,那是极重的承诺了。但心里不由想到:如果抛下小计,他虽比在自己身边安全些,可他——真的受得了吗?
那晚韩锷就在营中宿下。将近半夜,忽听得帐外响起一声马嘶。他练气修身之人,睡眠本极轻,当即警醒,听出那一声低低的嘶鸣竟似他的斑骓。他翻身跃起,扑出帐外。他才出帐门,就见到那马儿已耸身一跃,轻轻地就跨出了营寨的木栅,马背上还隐坐着一个人——盗马贼?
韩锷拨步疾追,心中已忍不住大奇:他这匹斑骓性子极烈,除了自己之外,寻常人等,断不容其上背的,今日怎么居然这么听话了,竟由得那盗马贼轻易骑去?何况,居然会有人在军营中盗马吗?
营寨四周,俱设刁斗,那王横海帐下,也尽为警醒之兵士,这时望见,才要呼喝,韩锷不愿闹得人人惊觉,冲他挥了挥手,令他止声,拨足就向前追去。他踏歌步虽然神妙,但短程尚可,若路途稍长,是断及不上那斑骓的脚力的。前面的马儿放足疾奔,韩锷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能人,居然敢来偷他的马。只一柱香的工夫,那马儿已驰出两里开外,没入一片树林中,转眼不见。韩锷脚上加力,口中轻啸一声,只听得远远那马儿一声回鸣,似已停住了步。韩锷情知那斑骓这些年下来与自己结下的情份,并不担心它真的走远,闻声疾向那林中扑去。
他才到那林中,只见月影疏疏下,那匹斑骓竟在那儿好好的站着。只是身上却空了,并没有人。它却并不是只一个儿,身边还有一匹马,夜影里韩锷眼角一扫之下,见那马儿竟是匹桃花骢。韩锷心里一愕,才觉眼熟,只见自己那匹斑骓竟和那马儿交头接颈,慢慢厮蹭着。韩锷一回头,却见一株树的枝桠上,正坐了一个人。那人身量不高,一身戎装,背着身,也看不清面目。韩锷冷声道:“你是谁?为何故意盗马引我来此?”
“通译。”那人声音低哑,似是有意哑着嗓子说的一般。
韩锷一愣——这就是王横海给自己安排的通译?为什么又要半夜盗马引他前来?他正想着,那人却已一回脸,就着那月影,韩锷只见她一张脸上若嗔若喜,眉目如画。韩锷只觉得心中如受重锤击打了下般。他抬起了头,只见天上云垂广翼,铅沉沉的,覆压着整个塞上之地。而那云压天地间,这一株树的树桠上,坐着的那个人,分明是……
方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