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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得她问温秋,“沈赴野真的在这里有亲戚吗?”
温秋好像愣了下,模模糊糊的说了句,她也不清楚。
温池雨还想问什么,但抵不过困意,眼皮都睁不开的睡了过去。那天半夜她就开始发烧,早上爬起来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差点迟到。
她没和温秋说,自己找到药,囫囵吞下去。
那两天温池雨过得很难。
她怕来学校太早被堵,都掐着点进教室。课间尽量不去卫生间,去也是在人多的时候,放学后跑得更快。
但再怎么躲,他们总归在一个班。
宁小怡她们再过分,但还想要毕业,不敢在明面上闹。
所以她们找到了新乐趣。
课间,就在教室里。
一群人围坐在温池雨周围,就像是普通的关系好的小姐妹。
她们嘻嘻笑笑地看着宁小怡在她脸上涂涂画画,没一会儿笑声变得更加放肆。
宁小怡扬着唇也在笑,表情亲昵,实则手掌用力的按着温池雨的脑袋,让她自己贴近看化妆镜里的自己,“你快看看,好不好看,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妆容。”
温池雨素着脸,木头一样没出声。仿佛镜子里那个,眼影五颜六色,睫毛膏黏在一起的小丑不是她。
宁小怡看见她这个反应,啧了声觉得没趣,得意得笑够了,就勾着小姐妹的手腕去小卖部。
等他们出了教室,温池雨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卫生间去。走廊里的人看见她,纷纷让开,可目光却聚集到她身上,有憋着笑的,有嫌弃的,有看好戏的,也有同情的,但没有一个人说什么。
水流声哗哗,冷水冲了三次,白皙的肌肤被搓揉冲洗到发红,充满水渍斑驳的镜面还能看到脸上的颜色。
周岁穗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过来,站在她身后,眼睛很红。
刚刚那一幕,她都看见,可她不敢阻止。
她将一个印着不知名名字的小瓶子递给温池雨,“这个是卸妆水,那些光用水是洗不掉的。”
温池雨脑袋还烧着,慢半拍的伸手接过,她想到什么,“你别跟我讲话。”
“啊?”
温池雨的声音很小,“她们看不见,别人也会看见,会去找你麻烦的。”
周岁穗眼眶更红,又要哭了,“池雨,我……”
温池雨低着头,没再说什么,用卸妆水重新洗了一遍脸。
可劣质卸妆水,连劣质的化妆品的都洗不干净,更别提别的了。
这天放学后,周岁穗不知道怎么想的,胆子忽然大了一些。离校门口远一点后,她小跑着到温池雨身边,跟着她非要跟她一起走。
温池雨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没出声。
周岁穗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她心情好点,叽叽喳喳不停在跟她分享学校里的事情。
温池雨多数都在听,偶尔轻声地回一句。
“我们班好像要来一个转学生,我今天去办公室,看见老高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转学申请表,我瞟了眼贴在上面的照片,是个男生,很帅。”
周岁穗说完,停了两秒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三个字,“超级帅。”
温池雨被折腾了一天,现在全身都没力气,声音很弱,“是吗?”
“是啊,比顾舟、程焰生他们还帅。”周岁穗忽然想到什么,目光黏到温池雨的白到透明的侧脸上,“那晚……你说…就你说那个原因…宁小怡她们针对你是不是因为程焰生呀?我也感觉程焰生好像喜欢你。但…但上次……”
她还没说完,温池雨脚步停了下,目光很静,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喜欢我。”
周岁穗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温池雨,还想要说什么,但她家到了,最后只说了声再见就回家了。
黑漆漆的巷子里又只剩下了温池雨一个人,穿堂风呼啸而过,校服被卷起,雨水也钻进脖颈里。
她被冻得全身抖了下,然后借着这种黑,将这几天闷在心里的情绪稍微泄露了点。
但没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人声。
“黄姨这是新上市的石榴,店里刚来的,我给你送点来,多亏你一直想着我。”
“哎呀你太客气了呀,小胡人不错,你要多珍惜,你年纪不小了,又带着一个妹妹,说不好听的就像带个孩子一样。以后她出去上学,学费生活费更贵,你还得出。很多人会计较这个,但小胡人老实也有担当不在乎这些,所以你得多把握啊。”
“我知道的,黄姨我心里有数。”
两个女人互相又扯了几句,温秋和她告别往店里走。
那个被叫黄姨的女人,也转身走进自己家里,房子门没关,有声音泄露出来。
黄姨的老公说:“温秋还挺会做人的。”
“切,这就会做人啊,两石榴就把你收买了。”她停了下,下一秒突然语气变了,“你是不是看那姐妹两长好看,所以心里有什么别的目的?”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心里只有你啊。”
“长得好有什么用,她们家那些污糟事,不然……”
温池雨没再听下去,她低头用手指揉了揉眼角,将情绪强忍回去,继续往佳美走。
店里一如往常,温秋没事在看电视剧,看见温池雨回来,催她去洗手,然后递给她一个碗,装着剥好的石榴。
温池雨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她吃了几颗。
温秋笑着问:“甜吧?”
温池雨点点头,“真甜。”
“我特意多留了一点。”
温池雨抬头看了看店里,“沈赴野呢?”
“别天天叫人大名,有点礼貌叫哥哥。”温秋指了指刚到的盒装牛奶,“送货去了,这天路滑,张奶奶他们不方便,我就让他把牛奶送过去。”
温池雨点点头,还能干活应该伤得没那么重。
大概过了五分钟,温秋的那集电视剧看完了,她趁着广告时间,去后面看煤气灶上炖着的汤。
温池雨看见玻璃门上还是过年时候贴着的福字,被风刮走。她站起身,往外走,想去捡回来。
正巧,沈赴野送完货回来,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张很旧很旧的福字。
暗沉沉里,只有店里便宜的长条灯管的白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
有点亮,但并不清晰。
他低头先看眼那个福字,“泡了。”
温池雨下意识先抬头去了看眼他的脸,脸上的青紫痕迹还在,但已经消了很多没那么吓人了。
然后她才低头又看过去,“不能贴了,得扔了。”
不知这几个字哪个让他视线移了过来。
就一眼,他说:“睫毛膏晕了。”
温池雨一愣,然后他又说:“哭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刚刚温秋在店里那么亮都没发现。
他目光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看着她,随意的问:“因为福掉了?”
温池雨有点慌,心跳也跟着有点快,他的说法明显在说笑。温池雨怕温秋知道什么,没怎么仔细想,脱口而出,“题不会。”
他低笑了声,温池雨以为他又要说自己小女孩,没想到他推门走进店里。
他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温秋从厨房出来回到电视机前,看见他,“走的时候带几个石榴回去吃。”
他含糊应了声,径直去后面洗了下手,然后回来见温池雨拿着那个福字,还傻兮兮站在那儿。
他奇怪的看向她,“题呢?”
温池雨反应了好几秒,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连忙将手里的福扔到垃圾桶里,小跑到柜台那儿,拿出书包,拉开拉链,找卷子。
因为动作太急了,手指还被她拉链卡了下。
“急什么啊。”他声音有点混,刚刚在外面裹着夜风不清楚,现在听起来好像多了点鼻音。
难道他也感冒了?
温池雨紧张的吞咽了下,自欺欺人地说:“没急。”
他没骨头靠在柜台那儿,懒懒的垂着眼眸,听到这话,又笑了下,“嗯。”
这个嗯是在回她那句没急,明明挺敷衍的,但他这样,反而让温池雨觉得,他有点在哄她的意思。
温池雨更控制不了心跳,脑袋里胡思乱想的拼凑着这些天他所有的行为和话。
她刚刚题不会的理由是瞎编的,现在她索性将自己之前整理的难题全都拿了出来。
他翻了翻,“这么多啊?”
“啊?”
她仰头,目光不受控的又盯着他看。
他额前的头发真的有些长,半遮住眼睛,眼尾下垂,睫毛很长,鼻子上和左脸颊有颗痣。他可能有些近视看东西习惯性微眯起眼,但眼角有伤,不注意牵扯到他又有点细微的在皱眉。
温池雨迟来的难为情:“是…是有点……”
忽然,他眼睫抬起,漆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急。”
然后那个多字,被她咽了回去。
所以,他意思是,题多点也没事,他不着急。
刚刚还只是在猜。
现在温池雨有点确定,他就是在哄她了。
她被烧得一团浆糊的脑子,居然还能乱七八糟的分析出,他的弱点。
原来——
他怕女孩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