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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耷拉着。余光都没有往她这儿瞥。岑稚乖巧道:“挺好的。”她很少说谎,程越江毫不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神色终于满意。被家里司机送去学校的路上,两人也没有交流,车里氛围沉默冷淡。下车时,一直默背英语单词的岑稚合上课本,抬起头:“哥哥。”程凇拎着书包看她一眼。“我会和程叔叔说的。”岑稚道,“我以后不会再看着你了。”“随便你。”程凇反应平平。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相邻的教室。岑稚心不在焉地上完早读,心里闷闷地堵着,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她兑现承诺,一整天不找程凇,午饭自己去吃,也没有和程凇联系。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岑稚收完语文卷子,抱到班主任办公室。其中有个没交作业的男生被她记进名单里,遭到班主任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还要罚抄五遍文言文。男生出了办公室,骂骂咧咧地拐进教室,不轻不重地一脚踹上岑稚桌子。“成天就会打小报告,不跟老李套近乎你这课代表当不了是吧?”黑色水笔在试卷上划出长长一道,岑稚停下解题的手,从笔袋里拿出修正液,一点点地把划痕盖掉。被她无视个彻底,男生恼羞成怒心里冒火,扯起她摊开的课本扔出窗外。初三⑸班在三楼,楼底下就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岑稚放下笔,腾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捡回来。”班里一半学生往这边望,另一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过来添油加火。“季柯你怎么还欺负学委啊,小心人家再跟老李打你小报告!”还有人把头探出窗户往下看,笑嘻嘻地缩回来:“真扔湖里了,你完了季柯,咱们学委可是要考第一的。”“第一又怎么样?”季柯嗤笑,“我就是要让老李看看,他的宝贝学委到底是个什么软包子。”说着又去拿桌面上的书。被岑稚固住胳膊,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顿:“捡、回、来。”季柯一把挥开她的手:“老子今天还就不给你捡了,怎么着?”男生的力气到底比女生大许多,岑稚拦不住他,见他将自己收拾整齐的书堆天女散花似的推落一地,气得眼眶泛红:“你干、干什么啊!”岑稚有磕巴的毛病,她一直在练习,现在比从前好了不少。平时说话语速慢,和正常人听不出差别,但一生气或者情绪起伏大,就会原形毕露。季柯扑哧笑出声,故意模仿她:“你说我干、干什么?”周围一阵哄笑。成为人群焦点,季柯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倨傲地扬着下巴正要说话,后背被什么东西砰地、狠狠砸上来!骨头咔吧声清晰可闻,季柯疼得脸色刷白,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周围瞬间鸦雀无声。篮球掉落到地面,咕噜噜滚开。程凇抬脚跨过球,面沉如水地穿过廊道,大步朝前排走来。肩膀不躲不避地撞开拦路的人,他一把攥着季柯校服领子,琥珀色眼珠淬着寒意:“她让你捡回来你听不懂是吗?还是你他妈耳朵聋了?!”当众被人这样对待,季柯脸色青红交加,疼得要死还咬着牙逞能:“关你屁事,你一个外班的……”话没说完,程凇一拳砸下去。场面混乱不堪。最后有胆小的学生去喊了老师,两人双双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罚五千字检讨,周一晨会通报批评。程凇无所谓地出来,瞧见岑稚抱着捡回来的课本,坐在楼梯口等他。程凇停了停脚,没说话。岑稚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他后边上楼。走完一半台阶,程凇转身看她,主动开了口:“手疼不疼?”岑稚愣了下。程凇:“昨天不是蹭墙上了?”拿着课本的那只手下意识按住右手手背的擦伤,岑稚低头不吭声。好半晌。漏出点小动物似的细微哽咽。程凇扶着栏杆站了会儿,还是弯下腰,把脸凑到她跟前。小姑娘紧紧抿着嘴角,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顿了一顿,程凇有点无奈地低声问,“怎么又要哭了?”他不哄还好,一哄岑稚就觉得好委屈,酸涩的情绪铺天盖地,眼泪哗啦涌了出来,慌乱地抬手去擦,哽着哭腔:“我不是、不是听程叔叔的话才管着你,只是不想你被程叔叔骂,也不想你逃课打架,我怕你考不上高中……以后只能去职高开挖掘机……”程凇听着很想笑,但又不能当着岑稚的面笑出声,毕竟她真情实感地在为他担心,于是道:“对不起。”岑稚抽噎着仰起脸,湿漉漉的眼角皮肤蹭上少年温热的指节。“昨天不该对你发脾气。”程凇俯身,用指背帮她揩掉眼泪,“是我不对,哥哥跟你道歉,别哭了。”第三节晚自习已经开始。楼道里寂静无人。可岑稚的胸腔里鼓噪喧天。这其实不是程凇第一次哄她。第一次是更早之前,十岁那年。他从来不耐心哄人,那次之后右耳就留下一道细长的浅褐色疤痕。岑稚一直记得。只是除了她,也没有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