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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何大奎带领成都府一百名军士来到舒聚源酒坊,拜见舒承宗后他说明来意,舒承宗点头道:“我已经知晓,何参将,烦你带领军士随我来。”

    他说完起身自前面带路,何大奎带领军士紧随其后,一行人来到一处山洞前,洞口用朱砂写了三个大字:纯阳洞。

    门口的老守卫一见舒承宗,连忙鞠躬道:“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舒承宗拱手道:“何老,您辛苦,我今天来是要取走一百坛十年的老酒。”

    何姓老者微微一怔,随即道:“好好,您随我来,”说罢他取出钥匙把洞门打开,领着舒承宗及何大奎等鱼贯而入。

    何大奎是第一次来到这座藏酒洞中,陡然进去只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于是他想要招呼军士点火把照明,却被那何姓老者阻止道:“军爷,我们这纯阳洞虽称‘纯阳’,实则却是纯阴之地,见不得火气,不然对这洞中所存美酒就颇为不利,因此请军爷见谅。”

    何大奎连忙道:“老丈,我知道了。”

    他又回头对身后的百名军士高声喊道:“都听着啊,进了纯阳洞谁也不许点火,另外都小心脚下,不然打你们军棍!”

    众人又前行了十余步,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只见这纯阳洞内整整齐齐摆满了陶土酒坛,远远望去竟如行伍般威严。

    何姓的老者先是借助微弱的光线在洞内找到十年的老酒,接着指挥着进来的军士小心翼翼地往外搬运。

    何大奎一再嘱咐军士要小心,然后凑近舒承宗身边,低声道:“舒大人,我原来只知道您这舒聚源所产的泸州大曲好喝,没想到这酒里面还有这许多学问。您能再和我说说,也好让我也长长见识,以后出去再喝酒,也能和人摆摆龙门阵。”

    舒承宗笑道:“呵呵,何参将好兴致。也罢,我就和你摆摆我这舒聚源酿酒的龙门阵。何参将,你可知道,世人都说这泸州大曲好,可究竟好在哪里?”

    何大奎摇了摇头说道:“我就知道这酒确实好喝。”

    舒承宗继续说道:“说到酿酒,首先这气候尤为重要,江阳四季分明,气候温润,水、土、气等组成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环境,才能酿造出浓香正宗的泸州大曲!除此之外这酒质的好坏主要取决于六因,分别是‘窖、艺、曲,水、粮、洞’。

    首先这‘窖’指的便是酿酒的窖池。舒聚源四口窖池都是万历元年建造,我这窖池是精选五渡溪所特有的上等黄泥,其色泽金黄、质地细腻,经筛选、揉制,最终建成窖池。这窖池刚刚建成之时,所酿原酒较为糙劣,随着使用时间越久,所酿美酒便越香醇,这窖池经过长年累月的使用,窖泥经过无数次酒液浸染,便会由黄变乌,由乌转灰,进而转为乌黑,最终转为灰白,窖泥的质地也会由柔变脆,且在光亮处展现出红绿蓝等五彩斑斓的颜色,犹如宝光般灿烂,而所酿美酒也愈加香醇!而后每年我都陆续新建几口窖池,就是因为‘窖池老、酒才好’的道理。

    这‘艺’指的是酿造技艺。我师承的这一脉要上溯到前朝泰定元年,开山祖师是素有‘酒曲之父’的郭怀玉师祖,他老人家发明了‘甘醇曲’,所酿美酒天下闻名,‘泸州大曲’也是从他这开始名扬天下,至本朝仁宗皇帝洪熙元年,酿酒大师也就是我的师祖施敬章在前辈所传技艺的基础之上,经过自己多年努力,改进了酒曲原有燥辣、苦涩之成分,又经几代人的潜心钻研,终于创研出‘万年母糟,续糟配料,泥窖生香,密封发酵,看花摘酒,窖藏老熟’这一整套方法,使‘泸州大曲’酿工艺更趋完善。‘泸州大曲’古法酿造技艺传至我授业恩师施源他老人家已经是第五代传人,如今传至在下便是第六代传人,这便是‘技’。

    至于这‘曲’指的便是这酒曲.俗话说‘曲为酒之骨’,泸州大曲用的便是这天下闻名的‘甘醇曲’。

    而这‘水’呢,唤作‘水为酒之血’,‘酒城酒脉知何处,风水

    宝地凤凰山’,而舒聚源酿酒之水全部取自凤凰山下的龙泉井,水质清冽微甘,以此水酿美酒,独步天下。“说到这‘粮’则特指产自川南的糯红高粱。川南气候迥异,泥土呈紫色,所种植的糯红高粱色泽红亮、颗粒饱满,易发酵、易糊化,所酿原酒醇厚浓郁、香正甘洌,远胜于其他原粮酿酒。

    这最后的‘洞’嘛,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酒也是有生命、有品性的,刚出窖的原酒即使品级再高,也会有酒味辛辣、口感粗糙的劣处,犹如……犹如犬子窖生一样,血气方刚、易怒易躁,这一路与何参将一道跋涉数千里,还望何参将能够多加照顾提携,舒某在此先行谢过!”说罢一躬到地。

    何大奎慌忙将舒承宗扶起,连连道:“舒大人,您这是折煞小的了,折煞小的了,窖生少爷武艺高强,我看尚在我家少总兵之上,哪里轮得到我照顾?”

    舒承宗故意“哼”了一声道:“他就会些花拳绣腿,可真到了战场,屁用不顶!还得靠像您这样久经沙场的兵魁,所以你要不答应帮我照看窖生,可就是让我舒承宗这老脸搁不下了!”

    何大奎被舒承宗一番吹捧,直觉麻酥酥的甚是受用,于是他大声道:“既然舒大人看得起,窖生少爷的安全您就交给我了,我保管把窖生少爷全须全尾的给您带回来!”

    舒承宗爱子心切,虽然此去有老友之子李如松等一干后辈会照顾窖生,但是毕竟都是级别很高的将领,而何大奎和窖生接触可能会更多些。此人本领一般,却颇好吹嘘,但人还算耿直,舒承宗前半生官场沉浮,他面对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都没这么吹捧过,然则今日为了儿子也顾不上这些,肆无忌惮地吹捧起了何大奎,搞得最后自己都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但是见何大奎说得真诚,于是正色道:“拜托何参将了!”

    何大奎问道:“对了,舒大人您刚才说到哪了?”

    舒承宗一怔,随即答道起:“说到‘洞’,哎,不说了不说了,等何参将和犬子凯旋之日,舒某定然取出舒聚源最好的酒给你们庆功!”

    何大奎连忙道:“舒大人,我这可听得认真呢!‘窖、艺、曲,水、粮、洞’,您可就差这最后一个‘洞’了,您就给我说全喽,我以后喝酒不也喝个明白酒不是?”

    舒承宗颇感意外:“没想到何参将还很感兴趣。也罢,这‘洞’呢,酒刚出窖时,属‘纯阳’之态,为了使酒的状态产生变化,就需在天然山洞内放置,少则三年五载,多则达百年之上,这样酒不断的吐故纳新,让酒体成熟。我舒聚源有三大天藏洞;纯阳洞、醉翁洞、龙泉洞。这三大天藏洞不分春夏寒暑,四季恒温恒湿,是用于藏酒的宝地,就你我所

    处的纯阳洞所在,传说还是吕洞宾当年修炼的地方。”

    何大奎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那除了这酒,我岂不是也跟着沾染了仙气。哈哈哈!”

    舒承宗跟着笑了起来,俩人说话间军士已将百坛老酒悉数搬出洞了。

    舒承宗拉着何大奎的手一同走出纯阳洞,何姓老者重新关好洞门。

    何大奎让军士们把酒坛小心背好,转身对舒承宗一抱拳道:“舒大人,窖生少爷在哪里?”

    舒承宗答道:“此刻当是赖在他两个师父那里呢。何参将,随我同去看看这个臭小子如何了!”

    何大奎吩咐军士原地待命,他便与舒承宗一起来到青藤、俞二隐居的小院。两人还没进院,便听到院内有搏击声传来。待进了院子,只见俞二和窖生同时使出少林鹰爪手速度极快在拆招,青藤则悠闲地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喝茶。见舒、何二人进来,挥手示意两位过来坐下。

    舒承宗与何大奎溜边绕过激斗正酣的俞二和窖生,来到青藤近前坐下,青藤自泥炉上提起水壶为两人各沏了一碗清茶,示意两人不要言语。

    此刻在小院中间,俞二和窖生出招越来越快,出招功力也越来越大,竟不似师徒间的传授切磋,更像是有深仇大恨的仇家以性命相搏一样,不免看得舒承宗与何大奎心惊胆战。

    舒承宗张口欲询问青藤,青藤一挥手,示意舒承宗不要说话,自己却朗声问道:“窖生,有一种骑兵阵法,是战国时赵武灵王所创,近年倭国一名叫作上杉谦信的人对此阵法研习透彻,传言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以此阵纵横倭国十余年未尝一败,此阵叫作什么阵?”

    窖生一边聚精会神地与俞二相互拆招,一边答道:“师父,是车悬阵。”

    青藤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说说,此阵有何特点,威力如何,又有什么破绽,如何破法?”

    此刻,随着两人愈斗愈烈,俞二体内修习多年的少林玄门内功被完全激发,而人也进入到一种癫狂状态,所出每招每式皆使出十成功力,他斗到酣处情不自禁地发出真气充盈的嘶吼,竟震得坐在一旁的三人耳畔轰鸣。

    眼见窖生左支右绌,渐感不支,他却还是答道:“车悬阵阵无常形,其精髓在于两军对垒之际,以分段冲击之势将己方骑兵的冲击力与优势发挥到极致,临阵时机动兵力结成若干游阵,向同一方向不停转动,轮流攻击敌阵,形如一个转动的车轮,故名‘车悬阵’。特别是近年,车悬阵中士兵分段持不同武器,按照距离远近分别以铁炮、火铳、弓矢剑弩等轮流对敌军采取攻击,因此若使用得当则在战阵之中威力巨窖生这边分神回答青藤的问题,俞二则趁机接连使出绝招,渐渐将窖生逼近小院的东南角,这一来窖生左右两翼与后方皆无退路,于是只能咬牙和俞二硬拼,不免逐渐落入下风,舒承宗与何大奎紧张得都从竹椅上站起,手心里都是冷汗!青藤却似乎对窖生的困境视而不见,继续追问道:“车悬阵有何绽?如何破解?”

    窖生一边全力应对俞二的凌厉攻势,一边继续答道:“车悬阵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对地形要求较高,必须便于机动,且对临阵指挥的将领要求极高,须对阵中各游阵指挥娴熟,如指臂使、各游阵之间要配合默契,方能在轮换中避免疏漏。若想破解此阵,一是趁敌军立足未稳,阵型未成之际速战速决,二是趁各游阵轮换间隙抓住破绽一举歼之。”

    青藤先生高声赞道:“答得好!”

    “好”字一出口,俞二忽然两腿叉开,身子下坠,全身之力运于双手之上,忽然使出龙爪手三十六式中最后一招“沛然有雨”,左肘直撞窖生前心,右手伸出两指直取窖生咽喉,而这一招又含了一个变招,即窖生如身子下蹲欲避开前心之袭的话,那原本直取咽喉的右手两指便会变为直插双目,而俞二使出这两招时,原本至刚至阳的劲力中竟然暗自衍生出一股阴柔之力,那似乎是已经达到了至刚至阳顶峰后的返璞归真,生成一股阴柔之力,可见俞二的功力已臻化境。

    此刻窖生避无可避,两人相距又近,尺寸之间如何躲避俞二这雷霆一击?急得何大奎都叫出声来,而舒承宗则大喊:“俞二哥!”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窖生忽然张嘴吐出一口唾沫向俞二面门激射而去,俞二赶紧歪头闪避,双手攻势自然放缓,窖生趁势身子急速下坠,竟然从俞二的胯下钻过,待身子钻出后,上身倒仰,反手点中了俞二背后的大椎穴。俞二连忙运起金刚劲力,护住穴道,饶是如此,却也感觉身子酸麻,这场师徒比试算是输了。

    俞二站在原地缓了一会,窖生站直起身子后也怔怔地一动不动,舒承宗来到窖生身前,伸手抓住窖生肩膀,急切问道:“受伤没有?”

    窖生摇了摇头,但双眼却还是怔怔地看着俞二。

    俞二呆在原地低着头默不作声,舒承宗刚想上前询问有无受伤,而俞二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众人震耳欲聋,又戛然而止,俞二走进茅草屋内取出一坛泸州大曲,一仰头便倾倒入口中,他“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约有小半坛酒才停下,用手抹了抹嘴,大呼道:“过瘾过瘾!”

    然后一抖手将半坛美酒直接朝舒承宗掷了过去。

    舒承宗丝毫不敢怠慢,运劲于单手,稳稳地将酒坛接住。

    俞二大呼道:“舒老弟,你老哥我习武数十年,无论江湖、沙场,今日之前只有一败,就是败给我义兄俞大猷,那一败让你老哥我心服口服,从此追随半生。不想今日竟然有第二败,而且败于我亲传徒儿之手,这一败实在是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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