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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江南,要签合议,绝能保得一个仁主圣君!”
雍正颓然坐倒,没错,这才是他最害怕的。四年前,他使劲地压宗室满人,拼命驱散朝野上下喊打之声,不惜把主战的马尔赛丢出去当牺牲品。而现在,他要挣脱这泥潭,却已经作茧自缚。
茹喜紧紧盯住雍正,不放过他面目上一丝神色异动,可盯了好一阵,见到的只有如坠深渊的惊悚,她一咬牙,扑过来抱住了雍正,那一刻,就像是一盆火炭裹上,雍正半边身子都快化了。
“万岁爷!您的大决心呢!?此时不振作,又待何时!?”
茹喜的呼喊如岩浆一般,从心底里喷出,雍正被这几乎能消融金铁的呼唤给灼得气都喘不上来,是啊,他的大决心呢?
一幕幕景象从雍正眼前闪过,大决心……他鼓了快十年的大决心,不过是勉强稳住了半壁江山,凑足了可堪一战的银子,拉扯起有一战之力的火器军。是啊,这都只是准备,准备妥当了,却再无更多的大决心,丢开一切,迈出那决绝的一步。可这一步迈出去,真的是生死相搏啊……
“万岁爷!”
眼见雍正还目光闪烁不定,茹喜悲声唤着,雍正心口一颤,猛然又想起十年前,隆科多来报的那一夜,也是茹喜在说,就此一搏。
雍正看向茹喜,手抚上她的脸颊,动情地道:“这些年,真的都靠你了……”
热泪滚滚而下,茹喜在心底里呐喊着,值了,这十年的苦侯,值了!她呻吟一声,将整个身子投入雍正怀中,低低道:“臣妾为的就是这样,为的就是万岁爷能掏出心窝子,万岁爷……”
感受着雍正也正在升温的身体,茹喜仰头,紧闭眼睫,她等的既是雍正于这一国的大决心,也是于她的大决心,到了此刻,这大清国和她,似乎已经浑然一体了。
急促的气息也在罩下,茹喜正等着那一刻,那气息却又消退了。
雍正满面晕红地起了身,有些刻意地道:“朕……这就去布置!”
他急急而去,茹喜趴在椅子上,似乎已成了木偶。
片刻后,小李子匆匆而入,低声道:“主子,万岁爷又点了……宁主子……”
宁主子就是茹安,茹喜现在是淳妃,茹安因为侍寝过,也被升到了宁贵人,但念着她跟茹喜是一处来的,依旧跟茹喜单独住在映华殿。
小李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茹喜眼中喷射的冷厉寒光逼退,哆嗦着出了书屋,就听见里面茹喜痛哭失声,然后是凄厉的呼号:“李肆!我恨你!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次日,圆明园,万春园迎晖殿,王公宗室重臣济济一堂,雍正紧急召开了国政会议。
马齐、马武和庆复等人对视点头,他们一干宗室重臣已经联络好了声气,眼下怡亲王允祥病重,雍正身边也再没了铁杆王爷作陪,他们有信心把雍正准备大举兴兵的心思压下来。
他们都算计好了,雍正肯定得找托出来先谈这事,不管是老黑锅田从典,还是已有第一汉臣之位的张廷玉,他们都决心把对方一打到死,绝不让雍正被这托给顶上去。
“鄂伦岱、隆科多、阿灵阿,阿尔松阿,这些人作恶多端,朕宽大为怀,允其自新,只放在关外,让其戴罪立功。可没想到啊,霸占民房,欺压旗民,依旧恣意妄为,不思悔改,朕看这些人,千刀万剐,也不足抵罪!”
雍正一开口,却将众人惊了个花翎朝天,这一枪打到哪里去了?
“朕素宽仁,可绝非宽纵!鄂伦岱,阿灵阿,阿尔松阿父子,赐其自尽!隆科多,削籍为民!”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惊骇中,雍正将隆科多和满人中的那些铁杆“八爷党”终于一拍到底,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觉罗桂良,忌日剃发,夺爵!”
“觉罗杜叶礼,收受贿赂,夺爵!回京待罪!”
“佟法海,交通南蛮,赐死!”
“延信,交通南蛮,赐死!”
“锡保……夺爵!”
“傅尔丹……下狱待查!”
雍正高举屠刀,不仅砍上了往日那些八爷党,还砍上了曾被英华关押过的一些满洲贵胄,特别是延信和佟法海,马齐马武和庆复等人如坠冰窖,雍正这番处置里,不少人都是他们佟佳氏和富察氏的人,此时满脑子转的就是怎么保人,哪还有心跟雍正在兴兵之事上干架。
这些人的罪状显然平日早已准备妥当了,今日一并发作下来,数十名宗室贵胄,杀的杀,下狱的下狱,一股凛冽更甚于雍正登基时的风暴,猛然在这本显得闲适随意的殿堂里刮起。
当雍正将最后一句话吐出口时,这风暴凝聚为飓风,再无人能在殿堂中站稳。
“国有妖孽,致人心鬼祟,朕看那妖孽,总觉得自己时辰未到,还有机会,今日朕就下了这决心,为大清还一个朗朗天下!塞斯黑一个人在地府里孤单得很,是让阿其那去陪他的时候了!唔,还有一个……”
雍正满脸晕红,却见张廷玉猛然跪下了:“求皇上仁心一念,勿伤天和!”
张廷玉这一声喊,才将众人惊醒,哗啦啦全都跪了下来,雍正还要杀十四!?这可使不得,再杀了十四,他是什么人都可以杀,看不顺眼就可以杀,十四可得千万保住!
沉寂了好一阵,雍正才轻轻出声道:“罢了,朕的大决心,本就不愿用在这些事上。”
众人如释重负,才觉一身汗已经湿透了。
“那么,接下来议南面之事,南蛮咄咄逼人,西面直捣西北,东面侵吞江南,再不决然而起,我大清就要亡了!诸卿,可有人敢代朕领军征讨!?”
接着雍正又尖着嗓子一声喊,众人腰一软,又趴在了地上,原来是这样……雍正大挥屠刀,就是要料理得他们服服帖帖,再不反对动兵之事。
如此拙劣伎俩,比康熙的手腕僵硬得太多,可就是这样,就是看得如此透,殿上却没一个人敢开口。刚才雍正开口之间,就处置掉了几十个宗室亲信,满人贵胄,再无人有那个胆子跟他唱对台戏。
权柄,就在这个时刻,雍正有了再清晰不过的感觉,他的权柄,从未有这般凝重过。
“李肆,我准备好了,你呢……”
雍正看向南面,嘴角冷冷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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