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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落花!”
“我在这里!”
“小鬼子马上要打过来了,你快过来!我们一起去山洞里躲躲。”
李落花一个纵跃,从开满鲜花的草地里站直了身。
他们这个村比较偏远,小鬼子还没打过来,虽然平日里总会有伤员跑过来叫喊着小鬼子的残暴,但他们总是不以为然。
“一个小日本,咱们村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村长自信地对村民们说。久而久之,李落花也没把这个日本放在心上,整天呆在着漫天飞花的草地唱唱戏曲,打发打发时间。
“大惊小怪一群小鬼子有啥好怕的?”李落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撇了撇嘴,“走!咱们回村去!抄家伙打得那小鬼子屁滚尿流!”
叫李落花躲进山洞的是一个叫张山的少年,和李落花不同,他对这小鬼子怕得不得了,一听放哨的说“日本鬼子来了!”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山头的草地找李落花去避难。
“你可别闹了!你一小娘儿们,等会儿叫小鬼子拐了去!”张山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李落花的手就往山洞里跑。
“你才是小娘儿们!大伙都在打小鬼子,就咱俩躲起来看热闹?”李落花几次想挣开他的手都失败,心想,看不出这瘦猴子力气还挺大。
张山将李落花拉进山洞,又推了块石头挡住了大半洞口,只留一条缝隙透进微弱的光。
李落花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小张山,你这是怕了?”
“村长要是打的过小鬼子,我就去给他磕头道歉!”
看着张山严肃的脸,李落花心里咯噔一声“你这话啥意思?”
李落花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是村长在村门口捡回来的。这姑娘生的水灵,小嘴儿又甜,可招人喜欢了!那会儿村长赶集回来,在村门口撞见只有四岁的李落花蹲在门口哭,心一软,便带回了家。小小的李落花还没有名字,村长姓李,当时正值秋季,落花满地,便为其取名为李落花。
张山是从别的村逃命过来的,满身伤痕,村里的神医费了好大个劲儿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可醒来后的张山却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叫张山,只记得……他只告诉了村民们自己叫张山。
二十三岁的张山在花海里遇见了二十一岁的李落花,那一刻,一见钟情。花海里的李落花唱着戏曲,如同仙子般轻点着少年稚嫩的心,泛起阵阵涟漪,荡漾了他整片思绪。
无可教药的,他爱上了这个女孩,他永远记得这个日子,4月27日,是他伤好离开卫生室的第二天。只是当时的张山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要守护住她的美好!
回忆终止,画面又回到了幽暗的山洞中,看着眼前瞪着自己的李落花,张山叹了口气。“我记得,一片狼藉……”
李落花一愣,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记得什么啊记得!你快把石头推开!我要出去打小鬼子!”她刚刚试着推开这块碍眼的石头,可石头似乎没感受到她的存在,纹丝不动。
张山轻柔的将李落花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我的村子,被鬼子烧了。”
李落花诧异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疑惑。
“我忘记了很多事,但鬼子进村的事,我一点也没忘。”
“我的弟弟,被鬼子一枪打死了;我的妈妈,也被鬼子强奸后活活打死了;我的爸爸,他……他为了让我逃出去,被鬼子打了很多很多枪,他的身上有好多好多弹孔,好多好多……”
“所以李落花!你不能死!我爱的人就只剩下你了!求求你,你不能死!”
李落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道,“我不死?那村长呢?大家呢?我要回去!我不能让他们死!”
“你回去送死吗!”张山死死地抓住李落花的手。
“嘭!”山洞外的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熟悉的声音惊恐地尖叫着,人们为了活命四处逃命,却逃不过鬼子玩笑般的子弹。
李落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她大约知道,村子没了……
“落花,活着!等鬼子走了,我们一起去找共产党!和共产党一起打鬼子报仇!”张山用力摇晃着李落花的肩膀,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此时却如死水般沉寂。
不断响起的枪声提醒着她,又有个人消失了。
她怪不得张山,张山救了她。她只能扑进张山的怀里痛哭一场,之前的浩荡的豪气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暴露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张山安慰着李落花,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任由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目光透过石缝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也恨,但他不能送命,更不能让落花跟着送命,仇,活着才能报。
过了一会,李落花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张山看她不掉眼泪了便指了指山洞一角,“这里有水和粮食,等鬼子走了,咱再出去。”
李落花震惊地看着那一堆粮食,刚才没发现,这里竟然……
“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鬼子会打进来”
“是,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你们信吗!”
张山愤怒地指着洞外,“嘭!”又是一声枪响,“你们一个两个跟着疯子似的竟然相信几根棍子能打的过鬼子的枪!我的几句`疯话’难道就能浇灭你们可笑的信心吗!”
“但是……如果……”李落花甩了甩头,怎么能怪他呢。张山性格比较孤僻,他来村里两三个星期后就没人在乎他了成了村里的小透明,而他来村里不过半年有余,怎能强迫去揭他的伤疤呢?
李落花低着头,除了眼泪再也掉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两人在洞里呆了两个星期之久,每天都有枪声,每天都有惨叫声,有时甚至还有小鬼子在附近聊天,溜达。眼看粮食见底,水也喝完了,两人不免急躁起来。
“这儿往城里走有多远?”
“走?”李落花想了一会儿,“恐怕要十来日吧。”
“十来日?”张山皱起了眉,“这粮食就只能吃个三四天了,鬼子一来,村里肯定没粮食了,咱回村取点水,往城里走,咱快些走,粮食省着点吃,一定要进城!那里有军队,他们有枪,到了城里,咱们就能活下去!”
这段时间,李落花早就被枪声吓得失了魂,一听能活下去,立马来了劲,利索地收拾起东西,张山也把石头从门口推开。
外面哪儿还有花海啊?鲜血的味道刺激着鼻腔,一具具尸体诉说着鬼子的残暴,李落花仿佛听见了他们生前的绝望,一副副熟悉的面孔指责着她这个“逃兵”,这里竟被鬼子当成了乱葬岗!
李落花的双眼淌出两行血泪,这是她的灵魂在哭泣。
“别看了,快走吧。”张山也不忍看眼前的惨像,拉着她的手往村里跑。
村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了人的生气原来热闹的村子此时却是死神降临。
张山找了个井打水,顺便搜了几间房子,不出所料,一点粮食也没剩下。看着李落花呆呆地站在原地,张山心里一痛,拉着她离开了村子。
…………
“山儿”
“嗯?”
李落花摘下脖颈上的白玉挂坠放在张山手上。
“这可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你好好收着,就当……我把自己卖给你了!”
张山看着手上的挂坠失笑,“好,好,还有两日左右就到城里了,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这几天他们路过一个小村庄,这个村庄很幸运,没碰上小鬼子。两人在村里歇了脚,村民们特别热情,不仅给了他们很多粮食,还送了点票子和一匹马。兴许是可伶他们的遭遇吧。
“山儿,现在鬼子这么多,说不定哪天就死在鬼子的枪下了,来世,若看见这白玉挂坠,我便知道是你来寻我了!”
张山一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小心地将挂坠收了起来。
李落花坐在马上晃着脑袋唱起了戏曲,张山在就牵着马做她唯一的听众。
进了城,张山找了家酒店安顿下来,嘱咐了李落花几句,就出去找工作,谋生计。李落花洗了个澡,望着窗外的“戏楼”出神。
…………
“张姨,我会唱戏,我唱给您听听。票子?票子多少我都没问题的!”
被称为张姨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浓郁的胭脂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她是这间戏楼的戏班班主。
张姨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叹了口气,“姑娘,戏子这钱可不好赚呐,你别看现在太平,那小鬼子随时都有可能来这里抢女人哩!你要是无家可归倒还好说,只是……”
“张姨,我拜托您,不瞒您说,我的村子就是被那天杀的鬼子抢了个干净,现在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了,求求您收留我吧!”
张姨无奈道,“罢了罢了,姑娘你叫什么?”
“花落满地,花满山,我叫山花。”
张姨在一个破旧的小本子上写下“山花”二字,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姿色不错,你刚才说你会唱戏?”
“是。”
“唱给我听听。”
山花点点头,退了几步,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戏曲。
那歌声,悲凉婉转如山头的春花朵朵绽放,春风一吹摇曳出令人心醉的芬芳,如此凄美的意境,听得戏楼里的看客迷了眼,沉浸在这温柔乡。
…………
李落花不在酒店,酒店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山儿,对不起,连累了你这么久,我先去了,你要好好活着!跟共产党一起打败小鬼子!为村民们报仇!”
简陋的酒店内,只有窸窸窣窣的虫蚁爬过的声音和张山撕心裂肺的哭声。窗外,“戏楼”的扁牌格外晃眼。
…………
七年后。
张山从一线归来,浴血重生。
“嘿!老张哥!咱哥几个商量过了,这次打完了,哥几个就不打啦!”
一家朴素的面馆里坐着三位穿着军装的男人,他们脸上带着笑,庆祝着这次胜利的喜悦。
“不打了?”
“是咯!我这都要四十的人了,想讨个媳妇儿。”说话的男人皮肤黝黑,瞎了的一只眼是他光荣的徽章。
媳妇儿……
“张哥,你呢?你说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从来没见你对哪个姑娘动过心嘞?那队里的女军医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嘿嘿!”这个不太正经的男人才刚奔三十,平时负责做做饭,身上也就没什么伤,反而白白净净的。
“行了行了,我有媳妇儿。”张山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颈间的白玉挂坠。
“你有媳妇儿?!”两个大男人惊地站起来。
“这咋没听你说过呢?”
张山摇了摇头,苦笑道,“她还没答应我哩!她叫我打倒小鬼子,自己却先走哩!我啊,想她咯!”说着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一口闷下。
“啊,这酒真辣,眼泪都出来了。”
那两人看着桌上的啤酒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山的肩,“老张哥,你别这么想,太丧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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