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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殿内已然乱做一团,赵吉这才慌忙的奔向内苑寻找程笃汝。
“太子这是在埋怨孤吗?”圣人安坐龙椅之上,声音淡漠。
崔豫霄手捧太子顶冠轻轻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副白卷铺在了地上,正是他这几日所书。
“儿臣恬位却从无建树,每日钟情典籍,醉心诗画,上辱圣听,实在难堪国祚。今做《自省》一篇,还请陛下降罪。”
内侍将那卷文章从地上捡起来,仔细的呈了上去,圣人抻开只见他抑扬顿挫上千文字,蹙眉略读了几行,便摔在了案几上,惊的诸人为之一颤。
“诸多悔过,都是你怯懦的借口罢了!在孤看来,这!都是废话!身为储君,当礼君臣,顾韬略,目光天下不负天家血脉。是谁给你出的主意,竟然敢来威胁孤!”
崔豫霄不顾臣工阻拦,仍挺着身子,拱手求圣人下诏。
“父皇,豫霄原本恃才孟浪,身在储君之位,如坐针毡。但念圣恩不敢懈怠,上下求索,以正身形。奈何秉性难移,生性疏散,又怯懦羸弱,如今失手戕害举子,祸害天下。内心实在难安,自问无德辅政,还请父皇阴鉴。”
朗朗之声在偌大的宣政殿内回响,李如山见他意如磐石,竟难以再劝,崔豫霄自居位以来,与这般臣子同出同入,早晚恭敬非常。如今看他将东宫之位拱手让人,不免替他惋惜。
圣人在龙椅上听着,眼神凛凛的瞥视着诸人神色,却见崔琰脸上不似欣喜,更似惊恐地颤抖起来,便唤了问话。
“齐王,太子是你弟弟,你说,孤应该怎么做?”
崔琰抬头惊诧,撩袍便伏在了地上。
“回陛下。储君之位乃家国之本,崔琰不敢妄议。“
圣人冷笑。
“既是家国之本,你亦是家国之人。而且他是你弟弟,你就不妨说上一说。”
崔琰自思如今圣人多恙,日食渐少,起居诸事都交给贴身的人照看。朝上最恨党羽,朝下最忌结朋。观诸人神色,太子此番请辞,断然是一时之策,非他人谋略,当下心中已有盘算。
”太子殿下居位数年,事必躬亲,父仁子贤臣工和爱。此番请辞定有隐情,恳请陛下三思,再做定夺!”
“哼!”
圣人从龙椅上直起身子,拢着袍子迈步下了玉阶,靴底金珠玉磙铿锵作响,直击梁上不绝。
“好一个再做定夺!这太子之位乃天下储君,历朝历代无人不妒无人不慕。难道你就不想?你是怕废太子之后有人寻你谋位,还是怕孤提防你另有二心呢?”
此话一出,满朝大臣面面相觑,崔琰却面若冰霜毫不在意。“父皇如此想,儿臣情愿解甲归田。”
圣人冷视一眼,又道。“今日,偏不遂你二人之念。来人!”
“拟诏!皇子崔豫霄居太子之位不务政,居龙子之位不务孝,玩物丧志,屡教不改。今褫夺储位贬为景王!”
群臣见圣人大怒,只得叩拜求圣人三思。却见那圣人目光睥睨,拂袖缓声道:“复议者,格杀勿论!”
众人跪了半晌,只得散了。饶是李如山等人亦是觉得惋惜却不敢多言,只与崔豫霄长礼而别。
另一厢程赵二人匆忙赶回太极殿,早朝已然散了。
此时朝阳初升,从窗阁上射进来,映地太极殿上金碧霞光。
崔豫霄已除了朝服,着一件素袍罩着站那光里,闭着眼睛,神情坦然。
“太子。”程笃汝悄声喊了喊。
崔豫霄睁开双眼,见是他,便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衣袖。
“程叔叔。豫霄已不是太子了。我现在是景王。”
程笃汝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了?”
“而且父皇许我仍暂住静学宫,以后也不用参与朝政,只随集贤殿的学士们修书就是。”
“这.....老臣只去了半个时辰,怎么就.....”
“程叔叔,豫霄自做了太子,五岁读经,七岁抄书,九岁论史,十二岁入朝堂听臣工陈表,十四岁便住进了静学宫。无论是行走,用膳,或是起居,均要遵循祖制不敢僭越,怕被臣子议论,说我乱了分寸。如今脱了那身朝服,方才痛快了一些。以后,再也不用考虑诸多,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程笃汝惊讶,拉着他的衣袖劝慰。
“殿下为情所困,老臣有所见闻。可你为脱枷锁,竟如此豪赌,着实不值当呀!”
”世间万物,求的欢喜便值。程叔叔虽身在内侍监,但也是看着豫霄长大的,也是我的半个亲人,应当替我高兴。”
程笃汝见他远去,只得紧赶着回了政德殿,见圣人正在闭目养神,杜应儿,胡瑞福两个徒弟在一旁垂手站着,赵吉看了师傅眼色,便换了茶热上去案上备着。
圣人听见声响,便眯着眼睛问:“去哪了。”
程笃汝拱手叩答。
“承坤殿的人来报,说安别郡主的病不见好转,皇后娘娘动了气,将太医署的李司丞杖了二十。他是老人了,又是老臣的同乡,所以老臣我就过去劝了会儿。”
“如何?”
“回陛下。李司丞年迈,被人抬回了太医署。皇后那边,还是有些气。要不您....”
圣人斜靠在暖塌上,眼皮轻轻的抬了一丝,冷冷的说了句。
“阴日再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