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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芳泽在兰溪舟对面的软榻上落座,充满好奇的眼神大胆地在四处打量着马车的内饰,心中不由得发出赞叹,可当他一抬头,看见眼眸微闭的兰溪舟,叔侄二人在这个不算宽敞的空间里,面对面的相互坐着,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兰芳泽有些拘束地将掌心交叠,相互搓了搓,缓慢地将视线转过去,刻意不对着兰溪舟那张阴沉的脸。
这算是两个人为数不多单独相处的时间,在兰芳泽的记忆里,一次是父王薨逝之时,兰溪舟领着尚且年幼的兰芳泽,在太庙说的那番话,还有就是今日,此时。
然而,时隔多年,叔侄二人却没有任何话要讲。
于是乎,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直到假寐的兰溪舟懒洋洋地抬起左眼的眼皮,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
“她不管你?”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兰芳泽不由得一愣,眨着懵懂无知的眼睛好半天,等兰溪舟的两只眼睛都睁开,无语地用余光瞥着他,兰芳泽这才反应过来,兰溪舟口中的“她”是何许人也。
“哦,世子妃啊……”
兰芳泽起了个头,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于是犹豫着,有些支支吾吾地回应道:
“管,她……当然管,就是——”
“就是你不听,是吧。”
兰溪舟生硬地将他打断,斩钉截铁的语气,似是将兰芳泽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兰芳泽自知脸上面子挂不住,于是低下头摸了摸后脖颈,有些刻意地轻笑着,尔后喉咙里的笑声忽而戛然而止,换成一声自嘲似的轻叹:
“陛下对世子妃这样上心,倒是让侄儿……自愧不如。”
兰溪舟淡淡地睨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继而又闭上眼去,不再理会兰芳泽。
而黑暗中,两人对立的车厢里,兰芳泽目不转睛注视着兰溪舟的眼神中,陡然生出的杀意难掩。
二刻过后,兰青惠领着兰溪舟乘着的那座马车,在城郊的那片废墟前停下。
尚澜已经领着无处容身的百姓们,去了城郊不远处的驿站歇脚,所以当兰青惠再次回到此处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除了还冒着黑灰色烟雾的房屋残骸,再无他物,在寒风的映照下,更显萧瑟。
“端亲王,这是带寡人来巡查土地来了?百姓呢?人呢?莫不是端亲王能让这些黑黢黢冒着烟的木头块,跟寡人诉说冤情?”
兰溪舟好一通数落,连轻挑的眉毛都带着不耐烦。
兰青惠心里一惊,猛然发现他让等在此处的尚澜,却早就不见了踪影,兰青惠不知所措的环顾四周,目光似是在搜寻着尚澜,但又碍于兰溪舟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能明目张胆地高喊尚澜的名字,于是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绝不能让兰溪舟知道,他养有暗卫的事情,只不过,他忘了,兰溪舟还带了个兰芳泽。
兰溪舟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兰芳泽才不紧不慢地缓步靠近他们二人,正当兰青惠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回答兰溪舟之时,兰芳泽突然探头插嘴道:
“叔父,你是不是让人领着百姓去了别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