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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道长装扮的恶鬼并肩出现在大街上,一个儒雅,一个倜傥,甚是一副佳画。他们同步停在叶柏楼前。
叶柏楼是一家生意兴隆的酒楼,在墨龙湖镇却无人知晓赫赫有名的叶柏楼的幕后老板是一只做过监狱的恶鬼。
白彬看向身侧的叶方,有些怀旧地唤了一声,“阿方。”
“喝个小酒,走吧。”他们在大厅坐下,不用叶方开口,小二已经屁颠屁颠扛着酒壶过来了。白彬替叶方开壶倒酒,递杯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叶方的食指,心下一怔。
“阿方,额头伸过来。”
以前,叶方跟人打架,不小心被剑气所伤,留了一些泛寒的毛病。一冷,叶方就发烧,烧个三天三夜都是轻的。
“放心,没事,就是最近动手动得多,体虚。”叶方丝毫不以为然,大口大口地喝酒。酒入肠,他才反应过来,“阿彬,他们怎么老听你的,端来米酒也不怕我掀桌撒泼。”
“米酒加热喝,对你好一点。”
叶方撇嘴,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不是特别在乎喝的什么酒。
“道长哥哥,能借我一点水喝吗?”有一个小孩子跑过来,眼馋地看着桌上的两把壶。叶方很大方地送了孩子一把,嘴角抿笑。白彬看着他,后知后觉发现问题,忍不住瞪了叶方一眼,神情温柔地说:“一个孩子你也逗。”说完,白彬带上水壶,走到酒楼外,寻找那个小孩的踪影。
小孩蹲在街边,被几个朋友围住,他们笑呵呵地盯着叶方难得送出去的米酒。
“这壶大一点,我跟你们换。天气热,多喝水,来,你们自己分。”
几个小孩扑上来,白彬把水壶放在看起来最大的那个人手里,拿起酒壶离开。身后的孩子解了渴,笑着唱起了一首童谣。
“一只鬼,一盏灯。灭其灯,鬼没了。没有鬼,安心睡。”
鬼灯,最近坊间流传着许多这样关于鬼灯的消息,白彬因为耳濡目染,不由得皱眉。
灭其灯,诛其鬼,长百岁。灯苗鬼灰飞烟灭了,白彬也找不到人去求证,双生鬼到底是不是延长寿命的法子。
“阿彬,你怎么不进来?”叶方站在门边瞧着白彬,他走了过去,见酒楼内狼藉一片,微微摇头,“打架了?”
“身不由己,不防身死的就是我了。”叶方的随心剑插回鞘中,响起一阵哐铛声。他笑得张扬,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白彬的确不能说他什么,笑着摇头。
“我最近在研究新的皮影戏,顺手做了人皮面具,给你带上?”,叶方拿着面具在白彬的脸上笔画,满是愁容,“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挡住了可真可惜。要不是咱俩太惹人注目了,我可舍不得。”
白彬也不计较叶方在自己脸上掐来掐去,好脾气地提醒:“该走了。”
“走走走,找那小子搭戏去。”
叶柏楼赔了桌子,折了椅子,好在送走了两尊大佛。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装矜持的叶方道长会突然发难,实在不是一名约束自我的好道长,而是手持随心剑的叶方。
“人皮还不错,下次给阿云也做一个,他最需要。”
叶方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一路说天说地,好不热闹,连带着竹林落针可闻的阴森气氛都有些消退。
走进竹林,白彬有股莫名的忧伤。双脚千斤重,放佛有什么东西告诉他不要往前走。看到亭子里坐的一名女鬼后,他有些明白了。
白净坐在竹子中间,端着茶杯一身温静,见俩鬼看着她,微微一抬眼,“两位有什么事吗?”
素来看脸的叶方一点也不介意白净的冷漠,“没事瞎逛你信吗?”
“信。”
“所以说嘛,我们当然是——”,叶方摸了摸鼻子,因为被拆了台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当然是瞎逛来到这片林子,竹生空野外,无人赏着实可惜了。”
“你们又不是人,来了才麻烦。”看得出来,白净非常不想跟他们聊下去,或者说,甚至有些抵触。
“前辈可否回答一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
白净端茶的手抖了几下,但是脸上没有否决的表情。见次,白彬淡淡开口:“出现在落崖的毒虫——”
“以这里的竹子饲养,待毒虫浑身通红,再咬人一口,侵入身体的毒素便会使人产生极乐之感。问完了,赶紧走。”
他们相视无言,最后还是往回走了。
在竹林外圈,他们看到舒云来来回回地徘徊,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到底往哪边走?再兜圈子我就揍扁你。”说话的是花艳鬼这只彪悍的恶鬼。白彬一侧头就对上了叶方庆幸的小表情,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现笑容。他啊,现在庆幸以后有的受了。
“花艳鬼,你急啥急,天都还亮着,不至于会露宿街头。”流卿有些眼熟,但是白彬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这件事非常奇怪,因为白彬记性极好,记住的都不会忘。
花清雨手上牵的一名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嘴上说:“流卿哥,你别吼姐姐。”
无情鬼流卿,在鬼域怎么也是只出了名的恶鬼。如今,也有不少人想取他的鬼灯灭而快之。问题是,他熟悉的不是无情鬼这个头衔,恰恰是流卿嘴边的笑容,莫名的有些眼熟。
“阿彬,你怎么了?”
白彬摇了摇头,朝向他们奔来的舒云看过去。这一看,粗看细看都看到了舒云惨兮兮的模样。“阿方,他也挺可怜的了,皮影戏就算了吧。”
“一码归一码”,叶方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白彬。
“叶哥,你看我这里”,舒云把他左脸上的一大块青紫凑到叶方的眼前,兴许嫌不够震撼,拉过流卿,指着流卿脸上被人揍出血的证据,“你看我们。”
流卿明显地狠狠抽了嘴,不过舒云并没有察言观色,继续说:“疼了一晚上,你不心疼也不能趁人之危扒了我的皮做皮影吧。”
叶方:“......”
“喂,你们还走不走啊?”花清雨抱着手站在几米外,不明所以地打量着白彬、叶方。“吸血鬼,你还认识老道士?”
“此言甚是差异,吾乃德高世外之高人也,弱冠之年且年轻貌美,才华横溢,何来老道士之说?”舒云已经撇过脸去,倒是白彬一点反应也没有地听着叶方怪娘气的话。说是习惯,其实不然,只是对于叶方好玩的性子白彬没有丝毫的怀疑。
“好了好了,哥,毒虫的事搞清楚了吗?我们在这里转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屋子,更别说人了。”
白彬、叶方不仅找到了毒虫的消息,与舒云一别之后逛穿墨湖镇,意识到他们坐了十年牢后的孤陋寡闻。入狱前,毒虫横出鬼域,因为可以带来快感而被众鬼相争,鬼域斗得你死我活,那些卖家却赚得盆满钵满。
而今,毒虫同时在鬼域、阳间流传开来,眼红的人不在少数。毒虫使人灭亲,鬼灯的传言诱人诛鬼,鬼域、阳间没有一天的太平。这两头大事,在同一时间出现,说是巧合谁也不信,但是有这个野心做这件事的东西,太多了。要说当年,择优作为鬼都首领极其有可能,今天他却是死人一个。除非,他并非死人,而是躲在什么角落里,比如,这片竹林当中。
不过,自从进入竹林之后,叶方已经肯定择优不是那种放着鬼都不待,首领不做来炫耀,反而跑到四面八方都是竹子的地方躲藏的恶鬼。
择优这条路断了,他们只好顺着择优的人脉,一如当年一样,去到一家猪肉铺。
“公子,买什么?”,宰猪师傅发现铺子迎来了顾客,笑呵呵地问。他手拿屠刀,愣是在他们面前宰猪,完全不介意有人偷学。
花清雨说了一句:“臭道士,你们不应该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噢?”,叶方缓缓举起他的随心剑,似无意地欣赏,无意地说出一些东西,“买什么?猪圈里养出来的牛肉有吗?”
“公子,俺是卖猪肉的。”
“师傅,这样,有在草原上长大的猪肉吗?”
“什么样的猪?”,宰猪师傅终于停下手,抬起头看向他们。“几斤几两?”
“你我一样的猪,半斤八两就可以了。”叶方答得顺口,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公子跟我来。”
宰猪师傅一路领他们进入后院一间隐蔽的房间。流卿一直没有逮着机会吐槽那不堪入耳的接头暗号,现在看周围都安静了,趁机说道:“一进铺子就那么说,不被怀疑有问题才怪,谁会用那么引人注目的暗号?”
舒云叹了口气,“还能有谁,择优啊。历届首领好像脑子都不怎么样,这是首领间的遗传吗?”
“......”流卿再次狠狠地抽嘴。
“你们谁啊?”突然发现,周围虽然昏暗,但是活物不少。在黑暗中,白彬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排人,一排鬼。
“干嘛呢这是?”流卿非常嚣张地抓着他的鬼灯,绿光照起他的半脸,说不出的诡异。“盯着我的鬼灯做什么?想抢?‘你我一样的猪,半斤八两’,都是自己人哈。”
叶方一手把他糊开,正儿八经地回归正题,“柳钉在吗?”
“柳头在其它地方做大生意。”
“那你们来这边是?”
“我们来取竹子。”
果然,那片竹林就是这队黑商的根本。打蛇打七寸,总算没白跑一趟。
“你们呢,杜头派过来帮忙的?”
杜头?白彬哑然,查了这么久还漏了一号人物。他们沉浸在无语当中的时候,还是舒云最先反应过来,机智地糊弄过去:“诶,没错啊,哈哈哈。杜头让我们过来告诉你们一起去烧了竹林,以后生意不做了,大家伙都散了,别成天做见不得光的坏事。积德行善,做好人。”
商队半天没有反应,呆呆地盯着舒云。他们做了一辈子背地里的勾当,除了盗奸拐卖什么也不会,不做奸商还能做什么?
忽然,人群中有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不可能,竹林那么重要的地方,杜头怎么会让烧了?生意不做了,这更不可能,柳头答应过大家要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对,没错!”
“柳头怎么会抛下我们不管,我们替他出生入死,他肯定拿我们当兄弟,兄弟得仗义!”
“没错,把他们绑起来关隔壁房间去!”
他们这些商人顽固不化,任由舒云怎么劝都不动摇。白彬微微叹气,抬头看见叶方心累的表情,感同身受,对于商队把他们关在隔壁都没有做出反抗。
“做好事,没好报,你们不无聊吗?”流卿笑得很奇怪,嘴角明明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眼神清亮,但是怎么看都不似舒云笑得那般灿烂。
“阿云,替我和阿彬向爷爷问好了吗?”
流卿:“......”
“问了,都很好。”
这个小子是他和叶方在九渊捡来的,小时候就很爱笑,面对世界总是一副灿烂的模样。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忍了半天的花清雨终是忍无可忍,黑脸拉得极低。“什么猪不猪的,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直接找人逼问,为何要这么客气?”
流卿直接顶了句?“你当这是你家啊?你没看到他们人多实力强吗?不对啊,其实,如果你有那个能力逼问,我也不反对你去找抽。”
“什么人?”白彬看向半掩开来的门,正了色。“你是谁?”
旁边的叶方微微一怔,顺着白彬的目光探过去。门口那里站了一名女孩,一股清香在她的动作间飘散在屋内。
“小颖,你们可以叫我小颖”,杜颖关上门进来。她笑得有些心虚,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花清雨的方向瞥。
“你们认识?”
屋内乌黑一片,花艳鬼花了一些时间才认出了眼前的杜颖。听她说,她们之前一起在鬼都解决了一名渣父,的确还算认识,但是自从鬼都一别,就再也没有过交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杜颖才说清了缘由。她因为养父的死,被老板娘怨恨扔了出去。她没有其他亲戚,没地方去,所以只好在街上谋生,恰巧遇到了这支商队。
“话说,你们呢,真是杜头派来的?”杜颖皱着眉毛,询问地看向花清雨。
花清雨耸肩,“我不知道他们。”
“很简单,我们现在手里有赌注,只需找柳钉赌一把,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叶方笑得洋洋洒洒,长叹一口气。他们参与了这么久的事情,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赌注?那片竹林?”杜颖小心翼翼地问,神色慌张。
“你别急,我们也不是无理取闹,那片竹林不烧祸害的人可不少。”
流卿不屑,“毒虫、极乐,现在谁不上瘾?人毒死了就毒死了,何必多管闲事?到最后,被指着脊梁骨骂的还是你们。”
见他插嘴,舒云也忍不住说:“行善积德,你没听过你下辈子投的胎全靠这些吗?再说了,我还想在巫南生活呢。”
“在巫南?呵,不被那些人拿着大蒜扔就不错了。”
“你别添堵了行吗?我们烧片竹林烧的又不是你家,这么生气做什么?”
流卿直翻白眼,“我会为那些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精力去......”
“去什么?”
“没什么”,流卿笑了一下。“杜颖,那片竹林是不是藏着什么人啊,你们商队好像特别关心那俩道长烧了似的。”
“医”,杜颖猛地睁大眼睛,伸手捂住嘴巴,“唔,你套我的话,卑鄙!喂,你干什么?”
“麻烦你先让开。”白彬一双手抓着门,望着杜颖的眼神有些凉薄。他很少这样,只有担忧什么到了极致才会。
“做什么?烧林子?你们不能出去。”
“刷”地一声,白彬身后张开了一双鸟翅,居高临下地俯瞰他们。“让开。”
“白、白头鬼。”杜颖愣在原地,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白头鹞,白头鬼,我的天呐。”
叶方越过发呆的杜颖,出门追上白彬。他们在往竹林的方向走。
“竹林里藏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对吧?择优说毒虫的事知道的只有他们几个,那位前辈说得这么详细......你是怀疑她参与了这一连串的事?阿彬,你冷静一点。”叶方伸手拉住白彬的胳膊,放低语气说,“你们是不是认识?你之所以不喜欢与女鬼接触是不......唉,我现在说这些干嘛?阿彬,杀人要带刀,劝人要和睦。”
白彬僵硬着一张脸,想开口却又结巴,“我、我......”一双手圈过他的脖子,紧紧地搂住白彬。耳边有微风,也有叶方的柔声,“阿彬,我还没见过你害怕的样子呢,还蛮”,叶方顿了顿,似乎在认真考虑,“可爱的。”
直到停在一间屋子外,白彬满脑子里还是那一句陌生的“可爱”。他温润一生,潇洒一世,也只有叶方敢说他这头魔鬼可爱了。
“自己进来”,屋内的恶鬼默了一下才开口,语气带着疲惫。在看了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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