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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话完仓祜的身体就给扎了好几个窟窿,吃痛地退了几步,拄着刀半跪在地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一怔,喃道:“这么快就赢了……”
就趁着我发呆的瞬间,一个士兵欺身靠近,嘴巴大开的样子像是要把我吃了,我反应过来又乱挥那花枝,那花却被邪祟直接咬了一半。我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上只剩半截的木枝,欲哭无泪地拉着春媱往后退。
下一刻,眼前的邪祟就被一把长剑拦腰切断,宋黎满面怒容回头瞪了我一眼,道:“你发什么呆啊?!”
我第一次见他这个表情,有些羞愧,但还是硬着头皮嘟囔道:“我什么都不会……”
话还未完,宋黎便极快地冲进邪祟之间,一经站定,脚下便生出千万黑丝,直直地向上游走。
他反手将玉虚剑搭在脖颈间,像是要自刎一般,我一下就慌了心神,“宋黎!你做什么?!我错了,我不发呆!”我惊恐地就要冲过去,却被檀无厌一把揽住,“宋黎!你别做傻事!”我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了什么,胸口像是有什么被抽走,心下一痛,半点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宋黎偏过头,又是安抚一般对我盈盈一笑,手却依旧没有停下,在颈间割下长长的伤口,暗红的血液喷涌而出,身体周边的黑丝似乎瞬间被那伤口吸了进去,须臾之间,他青色的衣袍已一片血迹。
“啊!”心猛地一抽,我重重跪在地上,身体中好似有什么喷涌而出,“不行!宋黎!你不可以死!”我疯了一般地要挣脱檀无厌的桎梏。
宋黎闭着双眼,突然出声念道:“天道自然,阵法玄虚,至阴亡灵,使我得力,以吾怨释血祭,破!”话落,他脚边就漫出鲜红的血来,原本张牙舞爪的邪祟霎时被吸入血阵中,融成了黑色的流体渗进地里。
我惊得忘了动弹,还是春媱弯身将我扶起,“姐姐,你别紧张,这看着像是聚窟洲的秘术。”
直到四周的邪祟消失得干净,檀无厌才放开手。
我忙挣开春媱,走上前去,愣愣地看着宋黎,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片刻,突然捂着脸低头哭了起来。
我根本无法否认,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一般。
宋黎只是轻笑着哄着我:“这咒术是我们商量好的,让你担心了。”
我伸手摸着那些红色的血渍,眼泪直掉,“死了怎么办?”
“一点感觉都没有。”宋黎笑着摸了摸我的额头,“不会死的。”
也不知为何,我面上涕泪纵横,停都停不下来,委屈得五脏生疼,伸出双手拦住他的腰,用力投到他怀里,想着一把把他撞死得了。
抬眼就见他脖颈间暗红的伤,它像一把刀扎进我眼睛里,一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他在漫天黄沙中掉落马下,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我摇了摇头,却像是把这一幕全然抛却了一般,再也想不起来。
那厢仓祜依旧是赤红着双眼,披头散发地靠着柱子,拿着大刀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只能无力地死盯着春媱,“你别想走……”
春媱铁青着脸,又跪在君衍面前,恳求道:“请君上带我离开。”
君衍摇首无奈道:“春媱,我帮不了你,你身上的咒术非湘沅星君复生则不解。”
这又是谁下的咒术……
春媱咬唇,泫然欲泣,伸手就解开了衣带,脱下外衣来,烟衫下是雪白的肌肤,女子还不停手,又将内裙扯了一半下来。
我连忙上前想要制止,“使不得,使不得啊!”只是还没碰到春媱,又震惊地放下手来……
春媱雪白的肌肤上爬满了蜿蜒的缝补痕迹,与刚才那些邪祟的嘴如出一辙。
春媱垂手苦笑,“仓祜夺了这城,将我占为己有,他炼邪祟被怨气反噬,有时候伤了我,便如此了。”
我哑然——春媱这一千年又是怎么过?
“儿郎随军征,十八沙场灰,暮春草边冢,遥看是故乡!苦呀,怨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这首不成调的歌,找了一圈才发现君衍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五尺身量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虽是中年的样子,但是头上已满是白纷纷,唱完了歌又堆起笑,“各位,在下是个地官。”
此人我倒是认识,装腔作势最是讨厌。
他生前姓杜,飞升之后成了地官,大家都叫他老杜,现在是住在长生山的地官。所谓地官,即酌情赦免恶人罪过的神仙。据说这个老杜是个无心逐名的神仙,没什么威名,素来以渡惠真君为先贤,也钻研出一手的好棋技。
我生平最讨厌的神仙就是渡惠真君,他是个专给大帝出馊主意的散仙,天下多的是自以为和“高雅”沾边的人、鬼,三界之中的“高雅之士”对他趋之若鹜,我却不屑跟他为伍。
这一点我倒和玄清合拍,他素来也讨厌这些自诩清高却成群结队的名流。
男人眼珠子在几个站着的人里转了一圈,最后看定了满身是血的仓祜,正了正神色,道:“找了你好久,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了,你本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他又转身朝其他几人躬身作揖,“他本也是个普通人,只是死前不满命数,也不知道被谁骗了走了歪道,竟然遁走了,还望各位念在他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暂时饶他,便由我带去九幽冥府罢。”
“敢问地官,何为命数……”仓祜的即使声音不高,像是气数已尽无力再动了一般,但语气不甘,让闻者无不一动。
我觉得这话似乎在那里听到过,脑中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冒出一道绝望的声音,响彻自己的整个世界——“你告诉我?什么叫命数?!”
我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声音甩掉,却是徒劳。
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小阮,我有一条命,却从不懂什么叫数。”
“怎么了?”宋黎凑到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又摇头。
“……命数天定,是三界长久之法。”
仓祜却是大笑,笑得戚戚,我想可能他也同那个薛锦一样,是个可怜人。
“我恨你们!”仓祜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又颤颤巍巍地将刀指过每一个人,“我恨你们无知、愚昧!”
我皱着眉,脑海中好像有另一个声音一直一直地叫着我的名字,那个声音说:“月河,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仓祜又看向春媱,桀桀地笑了起来,“好哇,好哇……”手中的刀“哐”地掉在地上,他又一口血喷了出来,扑摔在地上。
老杜不等仓祜再说什么,手里捏诀两人便消失了。
我突然感觉到疲惫痛苦,脸色木然想必看起来像是傻了一般,直到宋黎在我眼前挥了挥手我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宋黎轻声问道。
我心下寂寥,“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宋黎,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