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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最重要的是梁大官家在京城!
如果放着梁大官家不管,涌碌两州早就落到了图奴人手里,到了那时还说什么自立一座罚恶司,岂不成了痴人说梦?
李慕良道:“马兄弟,却还有什么事情割舍不下么?”
徐志穹笑道:“确实有不少事情割舍不下。”
“我也曾去过几次京城,要说其中繁华,倒也不觉难舍,熙攘喧闹之处,反倒让人厌恶,可有一处地方,当真让人流连忘返,桥头瓦市的勾栏棚子,不知马兄弟去过没有。”
徐志穹摇头道:“那种地方,我是不去的。”
李慕良闻言一笑:“战火未起之时,涌碌两州,勾栏也颇为兴盛,风情不逊于京城。”
“这却怎说……”徐志穹不想削了李慕良的面子,哪里的勾栏敢和京城相媲美?
“马兄弟不信?”李慕良捋了捋胡须笑道,“涌州遭了战火,勾栏都没了,可碌州的勾栏还在,我叫周青林带兄弟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徐志穹连连摇头道,“我有件事情一直不解,还望李长史不吝赐教。”
李慕良点头道:“马兄弟请讲。”
“我入六品已经有些日子,可还不知六品有何技能?”
李慕良沉吟片刻道:“引你入品之人,却没有告诉你?”
“当时确有急事,没来得及说。”
李慕良沉默了好一会,抬起头道:“兄弟,别怪我这人小气,六品之技和天赋技一样,是咱们判官安身立命的手段,从来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你若答应我留在北境,其中详情我自然会告诉你,你若不肯留下,恕为兄不便多言。”
不说就不说,却还拿着个要挟我?
徐志穹起身道:“既如此,马某告辞。”
“且慢,”李慕良起身拦住了徐志穹,“为兄时才说了,碌州勾栏,自有风情,兄弟,来都来了,不妨去看一眼。”
说话间,李慕良叫来了周青林,徐志穹一再推辞,周青林热情相邀,从李慕良手里拿来一块牙牌,带着徐志穹到了一座阁楼。
阁楼共有四层,周青林上了第二层,沿着走廊,走到第五间屋子的门口。
他把牙牌贴在房门上,房门打开了一道缝。
周青林推开房门,伸出手道:“徐中郎,请!”
一片风雪扑面而来,徐志穹打了个寒噤,这天气不适合去勾栏。
况且我还要去找娘子呢!
“周兄弟,好意我心领了,我真有急事,先走一步。”
“别呀,”周青林道,“长史既然有吩咐,我说什么也得带您去看一眼,徐兄,您就别难为我了。”
从徐中郎该叫徐兄,证明身份已经到了凡间,两人摘下面具,在风雪中走过了两条街,两人来到一片瓦房跟前。
瓦房修的齐整,可正是这份齐整,让徐志穹感受不到勾栏独有的个性和雅致。
想想京城的牡丹棚,一色朱红的木楼修的艳丽而大气,一眼看上去,脑海里就能浮现出一株盛开的牡丹,就能感受到瓦市第一棚子的地位和气场!
再想想茉莉棚子,一色雪白的围栏,一色雪白的轻纱,轻纱褪去之后,还是一色雪白,可白了……就算不用闻,茉莉的芳香都直冲脑海。
这瓦房就差了点意思,总觉这地方和普通民宅也没什么区别。
“周兄弟,我真还有事……”
“徐兄,这是碌州第一棚子,名叫十方勾栏,掌柜的绰号蔑十方,意指世间没有一处地方比得上这座勾栏!”
徐志穹笑了!
“世间一共就四面八方,他还说什么十方?”
周青林也笑了:“还得算上天上和地下!”
徐志穹本来不想进去,这一下却被激怒了。
“天上地下都算上,这也太狂忘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蔑十方!”
伙计推开大门,挑开门脸,一阵暖意袭来。
墙是热的,地是热的,稍微带一点烟火气。
这个徐志穹熟悉,地热和火墙,在京城也是有的,只是勾栏之中不常见。
但最热的地方却在戏台上。
两名俊俏的歌姬,正对唱一首《点绛唇》,喉音澄澈,唱功绝伦,身边二十名舞姬随歌而舞,舞姿不仅与曲调相应,还与词句的意境相符。
一名舞姬端坐于镜台前,两名舞姬在旁,为其画眉涂唇,时而用心梳妆,时而嬉戏笑闹。
一名舞姬手缠绸带,于半空向下泼洒花瓣,取飞花若雪之意,另有几名舞姬团身在镜台周围,取珠光闪烁之境。
好一曲《点绛唇》,却把那句“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诠释的淋漓尽致。
要论雅致,徐志穹坚信这就是真正的阳春白雪,绝对不输给莺歌院。
可歌词平铺直叙,舞姿也清晰直观,哪怕没念过书的,也懂得其中表达的意思,丝毫没有削减勾栏应有的亲切感。
这真是把大俗大雅结合到了极致!
更重要的是,舞姬也好,歌姬也罢,她们脸上看不到为生计所迫的风尘感,她们的脸上写着满满的热情,每一声吟唱,每一个舞姿都要倾尽全力!
周青林笑道:“徐兄,此间风情如何?”
此间风情,挡不住啊!
徐志穹道:“这么好的地方,为何不开在京城?”
“为何要开在京城?京城层层盘剥,规矩又多,纵有风情,也不得施展”,周青林笑道,“为人不知蔑十方,游尽烟花枉神伤,多少英雄豪杰不远万里来到碌州,就为了看一眼十方勾栏!
在这十方勾栏,无论歌舞还是杂艺,但能争得魁首,每年能赚得百余两,在北境轻松能置备一份家业,
姑娘们来去自由,不用写文书,立契据,不用挨鞭子,挨板子,赚得银子,五五分账,台上勤勉,另有奖赏,纵使没甚天资,只要肯出力气,一年二三十两银子也能赚得到,
姑娘们都为家业拼争,自然尽心竭力,蔑十方再请名家指点,便有了今日之兴隆,徐兄,十方勾栏共有七座戏台,这一台以歌舞见长,隔壁一台以戏曲见长,徐兄要不要去听听?”
“不忙,不忙,先看看歌舞!”
《点绛唇》转到了《玉蝴蝶》,戏台上越来越热,歌姬身上的薄纱越来越薄。
“徐兄,还有一座戏台,专演图奴歌舞,十方勾栏不收图奴客,但图奴的艺人收了不少,徐兄想不想去看看?”
“一会,一会再去看!”徐志穹的目光有些呆滞,戏台吹起一阵风来,薄纱飘起来了。
周青林叹道:“徐兄,你若是有要事在身,我也不敢强留你,但若是得闲,且在此间稍作片刻。”
“我,确实有要事在身,”徐志穹坐在戏台下,目不转睛,“然而稍坐片刻,倒也无妨。”